弗兰格尔沉默了。 只要他承认被俘虏，就必须解释他为什么能回来？如此一来，就需要说出、斯特凡为了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可他要是把这一切都说出来，就会同时打击他跟斯特凡的威信，万一佩尔或者乌普萨拉大主教心里有鬼，他们的麻烦就大了… “元帅阁下应该是累了，要不先说到这儿吧，让元帅阁下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埃莱奥诺拉已经看过斯特凡的来信，自然也知道、这种事情过于打脸、不宜说出来： “伯爵大人，您安排一下，晚上为元帅阁下召开一个盛大的宴会，庆祝元帅阁下顺利归来，也让那些人看一看！” “是！”佩尔连忙躬身一礼，他自然知道，埃莱奥诺拉是要震慑那群蠢蠢欲动的贵族！ “那…老臣就先告辞了。”弗兰格尔见埃莱奥诺拉给自己打眼色，连忙开口告辞。 弗兰格尔要走了，乌普萨拉大主教跟佩尔自然也不能赖着不走：“那…老臣也告辞了…” “那大主教冕下跟伯爵大人先回去吧。”埃莱奥诺拉再度开口：“元帅阁下请稍等一下，卡尔这几天还说想您呢，我带您去见见他？” “是！老臣也想去见见陛下…”弗兰格尔只得又是一礼，心里却有些哭笑不得：就算要留他，也别这么刻意啊… “…”佩尔跟乌普萨拉大主教皆是嘴角一抽，瞟了埃莱奥诺拉一眼，又扫了弗兰格尔一眼，默不作声的出了门… 等两人出了门，埃莱奥诺拉这才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从上面的宝座走下来，来到弗兰格尔几步外： “侯爵大人的来信、我都看了，这些日子，您受苦了。” “老臣对不住您、对不住陛下，更…更对不住卡尔十世陛下…”弗兰格尔顿时老泪纵横：“老臣恨不得死在哥德堡，追随卡尔十世陛下而去…” “您千万别这么说！”弗兰格尔提及卡尔十世，让埃莱奥诺拉同样眼眶一红：“您可是我们的主心骨，您要是出了事，我们恐怕…” “老臣无能啊！”弗兰格尔捶胸顿足：“陛下留下的基业，全被老臣丢尽了…” 埃莱奥诺拉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丢掉哥德堡，我们知道，您比我们更难受…可…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弗兰格尔低着头，微微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您…您实话告诉我，我们…真的…没办法跟法国人斗一斗么？”埃莱奥诺拉一把抓住弗兰格尔的手臂：“他们…就那么强大？” “殿下，如果我们不计代价，自然能把法国人赶走。”弗兰格尔叹了一口气： “可之后呢？我们的敌人从来都不是法国人，是波兰人、是神圣罗马帝国、是丹麦人…” 弗兰格尔这句话，让埃莱奥诺拉无言以对！ 现任波兰国王扬二世出身瓦萨王室，他的太祖父是古斯塔夫一世的兄弟； 克里斯蒂娜女王退位之时，扬二世就曾要求得到瑞典王位，甚至对卡尔十世宣战！ 结果自不用说，卡尔十世继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带兵去波兰、揪着扬二世往死里打！ 这场被波兰人称之为“大洪水”的血腥灾难，让波兰失去了将近1\/4的国土跟1\/3的贵族； 有这份血海深仇在，如果瑞典被共济会打残，波兰人必然第一时间报复他们；如果让扬二世打进斯德哥尔摩，整个斯德哥尔摩都得让他屠了！ 再说神圣罗马帝国，瑞典每年从巴黎领取四十万利弗尔的“战争经费”，就是替巴黎暴揍神圣罗马帝国的劳务费； 自古斯塔夫二世开始，瑞典已经跟神圣罗马帝国连续战争了五十年，这份仇恨、比他们跟丹麦的仇恨还要深… 至于丹麦，那就更加不用说了：如果不是他们请来了共济会舰队，瑞典会吃这么大的亏？放过谁也不能放过丹麦人！ 有这三个狼子野心的邻居在，朝中还有一群蠢蠢欲动的贵族，他们就别想集中力量、全心全意对付共济会… “那…您说怎么办？”埃莱奥诺拉咬了咬嘴唇：“我们就这么算了？” “攘外必先安内！”弗兰格尔咬紧牙关：“我们必须先把底盘打结实、再把波兰、神圣罗马帝国收拾好了，再对付法国人。” “可他们…要的是几百万、上千万的钱…”埃莱奥诺拉一脸苦涩：“我们拿什么给？” “让荷兰人去跟他们谈。”弗兰格尔早有准备： “我们就这么多钱，还了法国人、就还不了荷兰人； 让他们自己谈出一个章程，最好…让他们自己打起来！” “荷兰人？”埃莱奥诺拉皱了皱眉头：“他们靠得住？” “谁在乎？”弗兰格尔摇摇头：“如果他们愿意动手，可以帮我们解决掉法国人；如果不愿意，我们就把本该给他们的钱给法国人！” “…”埃莱奥诺拉依旧踟蹰不定。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再跟法国人打了，他们有船，打不过就跑，我们却是输一点少一点…”弗兰格尔叹气道： “我来的时候，去过赫尔辛堡，那里也已经被攻陷…我们在西境，已经丢掉了七八千军队，如果马尔默的军队再丢掉，就上万了…” 自从古斯塔夫二世在吕岑之战丢掉3.5万军队后，瑞典的兵力、就从没有超过1.8万；这跟他们的国力有关，更与他们的人口有关！ 一旦在西境丢失过万军队，他们就会面临一个尴尬的问题：王室能征召的军队不足一万，而贵族能征召的军队，却远远超过这个数目… “也只能这样了…我听您的！”埃莱奥诺拉咬咬牙： “我这就给侯爵大人写信，只要是我们能接受的条件，就答应下来，先稳住法国人； 等我们逐一解决其他心腹大患，再对付法国人也不迟，到那时…他们从我们这儿拿走的，都得还回来！” “希望吧…” … 斯德哥尔摩大教堂，主教座堂之中。 乌普萨拉大主教高坐上首，下面坐着斯德哥尔摩主教、韦斯特罗斯主教跟好几个助理主教。 “元帅阁下回来了，可跟死了没区别。”乌普萨拉大主教一脸不满。 “冕下，这话怎么说？”斯德哥尔摩主教不动声色问道：“我们都知道他打了败仗、但…不至于没了斗志吧？” “岂止是没了斗志？他竟然说、不要跟法国人打下去了？”乌普萨拉大主教脸色一黑： “我们与天主教徒不共戴天！丹麦人处死了我们的多少教友？直到今天、斯德哥尔摩的石板路上，还有殉难者的血迹！” “我们…也确实有困难…”韦斯特罗斯主教有点尴尬： “国家已经很难拿出钱来，现在又临近寒冬，没办法征召更多的军队…” “马尔默的圣彼得大教堂也送了信过来，马尔默主教希望我们提供帮助； 他们唯恐法国人会屠杀他们，据说法国人在哈尔姆斯塔德处死了很多神父。” 斯德哥尔摩主教开口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马尔默主教他们就会蒙难！ 主教阁下，我们知道寒冬来了，可这儿是瑞典，我们可以忍受这样的寒冬！ 反倒是法国人，他们很可能无法承受这样的严寒，这是我们反击的好机会！” “这正是我想说的！”乌普萨拉大主教开口道：“我们很困难，但敌人会更加困难！我们必须号召贵族们、召集军队，准备战斗！” “难道…要靠我们自己的力量？”韦斯特罗斯主教一脸尴尬：“大主教冕下，在此之前…您不是赞同…跟法国人和谈么？” “我赞同的是，把这件事告诉巴黎的路易十四陛下，让他看好他的人！”乌普萨拉大主教一脸不满： “现在弗兰格尔元帅竟然要向法国人妥协，这会给国家带来灾难！还有该死的斯特凡，他一定是去卖国的！” “呃…”韦斯特罗斯主教有些错愕，转头看向斯德哥尔摩主教： 不正是乌普萨拉大主教的支持，才选择让斯特凡去马尔默？怎么现在…却带头声讨他们？ “您说得对！弗兰格尔元帅阁下竟然要跟法国人求和，他显然已经不能履行他的职责！” 谁知，脑子通透的斯德哥尔摩主教已经品过味来： “还有侯爵大人，他预判了法国人的实力，让我们损失了那么国土，他要负重大责任！” 这一次，韦斯特罗斯主教听懂了！ 乌普萨拉大主教不是真的那么仇恨法国人，而是不愿意让弗兰格尔回到朝堂！ 弗兰格尔的意外失踪，给斯特凡增加了很大的压力，无奈之下、他只能卸任去马尔默，找法国人和谈； 他这一去，摄政院的大权便落入佩尔跟乌普萨拉大主教手中；这两位刚刚大权在握的大佬，哪里还愿意把权力交出来？ 正因此，乌普萨拉大主教才会抓住这个机会，要想办法废掉弗兰格尔跟斯特凡，如果有机会，恐怕佩尔也得完蛋… “我完全赞同二位的意见！”韦斯特罗斯主教大声道：“无论是元帅阁下、还是侯爵大人，都不配再履行他们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