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逼他让步，但我们没有时间。”约翰德维特摇摇头。 “几天总该有的！”杰拉德依旧不满。 “如果有几天的时间，你父亲、需要亲自跑一趟汉堡？”约翰德维特瞟了他一眼。 “…” 可不就是如此？ 要知道，阿方斯就是故意将“资本合并”、跟北方一战的结果绑定在一起的。 他现在要求“投降输一半”，让约翰德维特拿到一部分筹码，说服其他人在“资本合并”上面让步； 可如果结果出来了，阿方斯赢了，他还会投降？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正相反、阿方斯会迅速抬高报价！ 到那时，约翰德维特手中几乎没有筹码，就必须创造筹码，再然后…又把主意打在“资本合并”上面。 这样一来，阿方斯赢了战争，他肯定不会再让步，而约翰德维特这边、又退无可退… 最终的结局，就是零和博弈！ 要么继续往下打，打到一方彻底让步；要么继续拉扯，拉扯到一方没有耐心，然后开打！ 问题是，跟阿方斯玩零和博弈？法国佬的狗脾气上来，就是一拍两散、也别想他们认输！ 因此，他们就只有这一个窗口期，谈不拢就等着扯皮、然后大打出手！ “那要是…阿方斯先生不配合呢？他要跟咱们扯皮呢？”杰拉德依旧愤愤不平。 “我敢肯定，阿方斯先生会比我们想象中的更爽快。”约翰德维特摇摇头。 “理由呢？” “不知道，直觉。” 约翰德维特的回答，让杰拉德跟高乃依直翻白眼！ 什么叫直觉？这么大的事，靠蒙就可以做决定？！！ “如果你猜错了呢？”高乃依反问道。 “如果我猜错了，阿方斯先生拒绝了我们的条件，跟我们扯皮…” 约翰德维特双手一摊：“那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我们就跟他扯呗！” “…” “那万一…阿方斯先生真的答应了，我们怎么办？”杰拉德又道： “阿方斯先生不再需要我们，那我们怎么得到奥兰治家族手中的订单？” “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阿方斯先生得到与你们相同的政治地位，他会更需要你们？”约翰德维特反问道。 “？！！”杰拉德一脸懵逼的看着他：“怎么可能？！！” “得到相同的地位，就可以发挥相同的影响力吗？” 约翰德维特一脸的意味深长： “打个比方，小伊莱亚斯会像帮助你们那样、帮阿方斯先生吗？ VOC的董事会成员，会像尊重安德里斯先生那样，尊重阿方斯先生吗？ 阿姆斯特丹、甚至是整个荷兰省的官员，会像服从比克家族那样、服从阿方斯先生的调度吗？” “那肯定是不行的！”这一点底气，杰拉德自然是有的。 “这就对了，那么…他即便得到相同的地位，也依旧需要比克家族，需要你们的人脉。” 约翰德维特双手一摊：“如果有一天，他不需要你们的人脉，那才是你们应该担心的时候！” “说得…也是？”杰拉德终于被说动了。 “约翰，你是不是忘记了另一个问题？”高乃依突然问道。 “什么问题？” “这“资本合并”，可是只有咱们知道的，如果只是咱们口头承认，阿方斯先生会接受么？”高乃依好没气道。 “是啊！这只有咱们几个知道…” 杰拉德也露出古怪的神色：“如果其他人不同意，我们也没办法跟阿方斯先生达成一致啊！” “问题不大。”谁知，约翰德维特却是信心满满： “阿方斯先生可以把北方之战跟“资本合并”放在一起，我们也一样！” 眼下，阿方斯对外宣称、他们打败了荷兰的北方舰队，而约翰德维特也对内宣称、他们战败了； 双方口径正好一致，也可以用来忽悠国民大会议，让他们也相信北方舰队战败、荷兰面临割地赔款的困境！ 这时候，约翰德维特再甩出两个方案： 一个是赔钱、削减舰队，还会失去丹麦海峡的通行权； 另一个是促成“资本合并”，把阿方斯变成自己人，保住他们的北方市场； 这种情况下，国民大会议会怎么选？ 更别说，约翰德维特还有一个优化方案： 他本人只需要说服最讨厌阿方斯的55个议员，剩下的议员，让阿方斯继续花钱去砸就行… … 隔天上午，康斯坦丁家。 在仆人的带领下，尼尔走进大厅。 大厅里只有老康斯坦丁一人，坐在小沙发上、正费劲巴力的捣鼓他手中的烟斗。 “上午好，老康斯坦丁先生。” 尼尔摘下帽子，走了过来：“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不，我就是打发时间。” 老康斯坦丁敲了敲手中的烟斗，从旁边的烟草袋子里掏出烟丝，费劲的塞进烟斗中： “听说、安德普先生落选了？” “是呢，当选的是道布尔斯先生，据说是全票当选。”尼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全票当选。” 老康斯坦丁悠悠的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他们会当选。” “哦？”尼尔倒是一愣，老头子是怎么猜到的？ “其实最好的人选，应该是弗朗西斯科先生，对吧？” 老康斯坦丁抬起头来，露出古怪的笑容： “只可惜、阿方斯先生不会允许他当选的，因此…他连提名都没有。” 尼尔猛的瞪大眼睛！ 姜还是老的辣，老康斯坦丁竟然看出、最好的人选，其实是弗朗西斯科！ 作为真正的老油条，截止目前、尼尔仍然没有摸透弗朗西斯科的底细； 而他又与阿方斯、奥兰治派、议会派，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 这种关系之下，弗朗西斯科不但不会被控制，反而会利用三方互相制衡，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操作空间！ 因此，一旦他当选，阿方斯不但没办法利用他、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反而可能遭到反噬！ 也正因此，从一开始，阿方斯就决心将他排除出备选名单，不给他任何凑热闹的机会。 让尼尔奇怪的是、既然老康斯坦丁看透这一点，为什么没有点破此事？ “您在奇怪？”老康斯坦丁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尼尔。 “确实奇怪。”尼尔点了点头。 “因为我们是朋友。”老康斯坦丁咧嘴一笑： “我们可以有分歧，但不能给朋友添堵，不是么？” “您说得真好！”尼尔竖起大拇指：“还是您看的透！” “那有什么用呢？” 老康斯坦丁却是摇摇头：“我已经老了，年轻一辈也不愿意听我的； 既然这样，倒不如让他们去碰壁，兜一圈再回来，就懂了。” “老实说，以您的智慧，您要是愿意站出来，奥兰治派跟我们的关系、必然大不相同！” “呵呵…”老康斯坦丁呵呵一笑，摇了摇头： “您今天过来，不会是想告诉我、阿方斯先生已经决定，放弃奥兰治派了？” “…” “看来是了。”老康斯坦丁又叹了一口气：“能…给我这个老头子，一分薄面么？” 这倒是把尼尔难住了。 老康斯坦丁眼光太毒辣了，草率的跟他翻脸，很可能在关键时刻、遭到他的背刺。 可他已经跟约翰德维特谈妥了，就算他想出尔反尔、也得阿方斯跟约翰德维特同意啊！ 突然，他灵机一动：“不知道您老可听说、北方舰队的事？” “北方舰队？”老康斯坦丁眉头微微一皱： “我倒是听康斯坦丁提起过一句，说是我们输了？” “我们也没赢。”尼尔叹了一口气。 “嗯？” “现在北方舰队尚有一战之力，而丹麦海峡马上就冰封了…” 尼尔半真半假道：“我们很担心、再打下去，瑞典人也要跳反了。” 这一点，老康斯坦丁是认可的。 瑞典人突然遭到重创，就算被迫向共济会舰队屈服，也不可能一辈子乖乖当狗； 这时候，共济会舰队继续跟北方舰队死磕，两大势力自己打破狗脑子，不就是给瑞典人翻身做地主的机会？ “阿方斯先生的意思，是跟荷兰停战，双方和平共处。”尼尔继续说道： “可惜的是，约翰德维特先生特别要求，我们必须取缔荷兰分会…” “什么？！！”老康斯坦丁手中的烟斗，都惊得掉在地上！ 自从丹麦海峡出事，德海尔家族、图里普家族先后向阿方斯屈膝，连带着奥兰治派的金主数量、也急剧减少。 再叠加弗朗西斯科跳反、VOC、西印度公司接连被阿方斯持股，荷兰分会已经成为奥兰治派第一大经济支柱！ 眼下，这个经济支柱的占比还在不断提高，如果这时候、荷兰分会突然被撤销，奥兰治派就完了！ “您可以看看这个，这是德维特先生给阿方斯先生的信。” 尼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他早上刚从约翰德维特手中拿到的。 老康斯坦丁接过信封，果不其然、上面有约翰德维特的亲笔签名，还有荷兰大议长的公务印章！ “这封泥、能开吗？” “请便。”尼尔点点头。 得到尼尔的允可，老康斯坦丁飞快的撕开信封，从中取出信件，又拿起旁边的放大镜，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 尼尔贴心的帮他把远处的烛台移过来，又把面前的窗户打开，让老康斯坦丁看得更清晰一些。 “酒柜里有酒，最里面有一瓶梅多克红酒，您可以试试看。” 老康斯坦丁往身后的酒柜一指，又认真的看起手中的信件。 “好啊！” 不占的便宜白不占，尼尔便朝酒柜走去； 翻了一下，果然找到一瓶梅多克出品的红酒，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标签：致尊敬的康斯坦丁先生，1646。 16年前的酒？ 尼尔眨了眨眼睛，上面写的“康斯坦丁先生”，应该是老康斯坦丁！ 这是什么样的友谊，才让老康斯坦丁16年都没舍得喝？ 他想了想，又把酒瓶放了回去，拿起另一瓶勃艮第红酒，打开酒瓶，倒上两杯，慢悠悠的端了过来。 “抱歉，人老了，看得慢。”老康斯坦丁抬起头来，望了尼尔一眼，伸手接过酒杯。 “谁都会老，谁也都年轻过。” 尼尔微微一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是啊！谁都年轻过。”老康斯坦丁喝了一口酒，露出古怪的表情： “这…是那瓶酒吗？” “不是，我另外拿了一瓶。” 尼尔摇摇头：“我看它已经放了16年了，也许是您的朋友送的？” “一个老朋友，前几年去世了。” 老康斯坦丁摇摇头：“今天不喝，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喝上？” “那我现在开了它？” “算了。”老康斯坦丁摆摆手，又拿起放大镜、仔细看起了信件。 尼尔自然也没有打断他，就这么坐在旁边，悠哉悠哉喝着小酒… 一转眼，大半个小时过去，老康斯坦丁这才放下手中的放大镜，将信纸递还给尼尔。 “您有什么看法没有？”尼尔笑着接过信件。 “从《备忘录》上看，阿方斯先生做出很大的让步？” “没错。”尼尔点点头。 “这些条件，我们也能答应。”老康斯坦丁抬起头来：“而且、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尼尔知道，老康斯坦丁所谓的“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就是不能取缔荷兰分会！ 问题是，一边是取缔荷兰分会、让阿方斯赚的更多，一边却是保住荷兰分会、让阿方斯赚的更少； 应该怎么选，还用考虑吗？ “您这边，多久能拿出这样一份文件？”尼尔没有急着拒绝，反而是摆出一切好商量的态度。 这一问，便把老康斯坦丁问住了。 现在康斯坦丁去了阿姆斯特丹，还得把人先叫回海牙、再由老康斯坦丁亲自说服他； 等说服康斯坦丁，再由他去阿姆斯特丹、或者将茱莉亚等人都叫过来，把茱莉亚也说服； 等把茱莉亚说服了，再给下面的议员们打招呼、把他们也说服，才能拿出类似的条件。 这一来一回，至少一周时间；如果再算上跟阿方斯来回拉扯、恐怕得半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 可他们有这么多时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