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加莱。 此时雾气尚浓,绿树成荫、青草盎然。 阿方斯也难得起了个大早,跟拜塞里昂一起、在湖边凉棚喝起早茶。 “来了。”眼尖的拜塞里昂率先开口。 阿方斯转头一看,艾米莉夫人正领着风尘仆仆的约翰德维特、朝他们走了过来。 “早上好,我的朋友。”阿方斯咧嘴一笑,站起身来。 “早上好,阿方斯先生。”约翰德维特抬起手来,朝阿方斯招了招手。 他自然也看到、坐在阿方斯旁边的那个男人,从对方的衣着打扮便可看出,这是个西班牙人! 西属尼德兰总督、拜塞里昂?唐?胡安! 约翰德维特反倒松了一口气:对方没有带卫兵,那自己的生命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 “姐夫,总督大人。”艾米莉夫人向他们一礼:“需要安排点心吗?” “准备早餐吧。”阿方斯随意的摆摆手:“你去忙你的就行。” “是,那你们聊…”艾米莉夫人连忙一礼,转身快步离开… “介绍一下,我的好朋友,西属尼德兰总督、拜塞里昂?唐?胡安阁下。” 阿方斯上前一步,主动跟约翰德维特握手: “这一位,是联省大议长、约翰德维特阁下,也是我们的朋友。” “您好,总督阁下!”约翰德维特率先伸出手来。 “您好。”拜塞里昂没有跟他握手,只是以手抚胸、微微一礼。 “哈!我还以为,他只是不跟我握手。”阿方斯打着哈哈,伸手拉过约翰德维特,在他耳边小声道: “这位老兄太死板了,无论您说了什么,如果他没有反对,您都可以默认为不反对。” “哈哈…多谢提醒。”约翰德维特同样笑了起来,却是一个字也不会信! 瞧瞧阿方斯的称呼,对拜塞里昂是“我的好朋友”,对自己却是敷衍式的“我们的朋友”,孰亲孰远,一眼看穿。 这种情况下,他要是相信,阿方斯会为自己说话、会支持自己的提议,那一定是病得不轻… “请坐,二位。”阿方斯热情的招呼他们坐下,亲自端起茶壶,给二人添上茶水。 “听说,康斯坦丁先生也来过加莱?不知道…谈的如何?”约翰德维特接过茶杯,便迫不及待的进入正题。 他是临时决定过来的,需要尽快返回海牙、避免出现意外; 但同时,他又需要尽快跟阿方斯达成共识,争取在丹麦海峡冰封前、将北方舰队接回来! “康斯坦丁先生这次是积怨深重、杀气腾腾啊!” 阿方斯不胜唏嘘:“跟我说,不能受您的气,要不…干脆政变好了!” “什么?!!”约翰德维特吓得差点打翻手里的茶杯。 “他都这么说了,我能说什么?”阿方斯双手一摊:“他们要政变,那我就支持呗。” “阿方斯先生?”约翰德维特眼睛瞪得更大:“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我在讲笑话啊!”阿方斯双手一摊: “连最拿的出手的康斯坦丁先生,都开始说胡话;依我看,茱莉亚小姐手下就是一群草包。” “咳咳…”约翰德维特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您…也不能支持啊?万一他当真了呢?” “这老兄就先看不下去了。”阿方斯指了指拜塞里昂: “里昂可是当场放话了,没有他的同意,奥兰治家族敢政变,他们就敢出兵!” “不是…”约翰德维特脸色又是一变:“这…这可不合适,有事、有事可以商量嘛!” “您放心,这是为您好!”阿方斯摆摆手: “里昂一放话,康斯坦丁先生眼神立刻变得清澈,也不敢再提政变的事了。” “…”这一惊一乍的,约翰德维特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住。 “话说回来,您怎么有空过来?”阿方斯反将一军: “不会是康斯坦丁先生也去您那儿说什么胡话,把您给吓着了?” “我是看到这份报纸…”约翰德维特掏出报纸,往阿方斯面前一放: “您怎么突然,要扩建这么多舰队?” “就一个啊?”阿方斯双手一摊:“报纸上写得明明白白,响应陛下的号召,要去非洲开拓殖民地。” “您不是已经开拓非洲殖民地了?”约翰德维特更加无奈。 “对啊,所以您担心什么呢?”阿方斯随意的摆摆手:“这就是一个响应政策的公告,仅仅是公告。” 阿方斯说他是开玩笑的。 可约翰德维特,他敢信? 没招了,他只能干脆摊牌:“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想跟您谈谈“资本合并”的事情…” “不急…”阿方斯摆摆手:“无论咱们谈什么,都绕不开国民大会议的投票; 而国民大会议的投票,又绕不开奥兰治派;依我看,还是先谈谈奥兰治派吧。” “呃…”约翰德维特的表情越发尴尬:“您…打算、怎么谈?” “奥兰治家族,是西班牙不共戴天的仇人,只要他们在,里昂就有不可替代的责任、去对付他们。” 阿方斯指了指拜塞里昂: “可一旦消灭他们,里昂就会迎来新的责任,比如说收复失地、又比如说…光复主的荣光。” 约翰德维特听明白了。 拜塞里昂想维持现状,或者说,他想维持他尼德兰土皇帝的地位。 那么,他就需要一个靶子,还需要定时的打靶、以便于向西班牙交差。 而这个靶子,可以是奥兰治家族,也可以是荷兰。 很显然,约翰德维特希望、这个靶子是奥兰治家族。 但作为靶子,他们要挨打,又得能挨打,不能让拜塞里昂随随便便就打通关卡,那样…大家都会很麻烦。 因此,压力给到约翰德维特:他应该如何优雅的举起这个靶子,让它又挨揍、又抗揍? 想了想,约翰德维特还是决定、先听听拜塞里昂的意见: “不知…总督阁下有什么看法?” “阿方斯告诉我,荷兰分会马上就会取缔,那么…奥兰治家族的船只,就会开始悬挂奥兰治家族的旗帜。” 拜塞里昂端起茶杯:“从现在开始,西属尼德兰到加莱这一段,就是他们的禁区。” “我完全没有意见!”约翰德维特双手一摊: “您放心,如果有海军舰队与他们随行,我保证您能及时得到情报。” “那么…我会相应的、授予你们十张临时通行证,你们可以凭借通行证、到奥斯坦德进行补给。” 拜塞里昂点点头:“这份通行证也允许你们停靠安特卫普,不过、你们不能在安特卫普逗留超过三天。” 这一下,约翰德维特又明白了! 三天! 谁家商船的补给需要三天时间? 除非船只受损、被迫靠岸修船,其他的停留时间,就一定是为了贸易! 反过来说,拜塞里昂口中的临时通行证,就是允许他们去奥斯坦德跟安特卫普做贸易! 当然了,因为时间限制,安特卫普那边,荷兰商人只能去交易所贸易,只有在奥斯坦德,他们才可以自由贸易。 “感谢您的慷慨!”约翰德维特连忙举起茶杯,以茶代酒、向拜塞里昂表达谢意。 这可是十张临时通行证,它又象征着、约翰德维特可以利用它们,获得十个商行的支持! 如果他选择的商行足够大,这十个通行证,完全可以撬动几十个家族、甚至是上百个家族的人脉! “第二点。”拜塞里昂又竖起手指头:“我们会适当的削弱安德卫普的驻军,改成增加军舰驻守。” 拜塞里昂现在说的安德卫普,指的则是整个安德卫普行省;而河岸对面,就是荷兰的泽兰省。 这个省份的军队有些奇怪: 靠近港口的一部分,如斯凯尔德水道两岸,驻军是受议会派控制的; 而靠近内陆的部分,以两国边境线为主的驻军,则是由奥兰治派管控; 而直属于泽兰省海军部管理的马斯河海军,则完全由议会派控制。 因此,拜塞里昂的提议,就是在变相的削弱奥兰治派的兵权: 他削弱安德卫普行省的边防驻军,对应的、隶属于奥兰治派的驻军,自然也可以进行削减; 当然了,奥兰治派也可以找各种借口,千方百计保住这部分驻军; 偏偏,拜塞里昂又增加军舰驻守,那马斯河海军,自然不能干看着; 那荷兰人该怎么办?自然是砍掉一部分驻军的军费,转移给海军咯… “您打算削减多少?”约翰德维特一下子上了心。 “2000人,三个营。”拜塞里昂回道: “入驻的舰队,我们会安排一艘战列舰跟四艘护卫舰,水兵大概600人,也就是一个营。” “没有问题!”约翰德维特大手一挥:“答应给您的、每个月2万荷盾的支援,会如数交付!” 要知道,在西班牙这边,一个营是600多人,可在荷兰那边,一个营却不到500人; 同样是裁撤2000人,他们可以裁掉奥兰治派四个营;哪怕只裁掉三个的军官,也能裁掉几十个! “不不不…”阿方斯摆摆手:“您误会了,大议长先生,海军驻军的费用是很高的,起码提高一倍…” “呃…一、一倍?”约翰德维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起来。 他们本来是一个月给2万荷盾,要是翻一倍,就得给4万荷盾了,这…是不是太多了点? “我们也可以驻扎2条战列舰跟10条护卫舰。”拜塞里昂再度开口。 “好说!都好说!那就听阿方斯先生的,一倍,加一倍!”约翰德维特连忙止住他后面的话。 驻扎一条战列舰,那肯定就是个摆设,连出港巡逻、都得挑风和日丽的日子; 可要是变成两条战列舰,那出海巡航一定是常态,搞不好、哪天就借着追击海盗的理由、兵临城下… “那就这样吧。”拜塞里昂看向阿方斯:“我没有别的意见了。” “那…就这么定了?”阿方斯则看向约翰德维特。 “定了!就这么定了!”约翰德维特点了点头,拜塞里昂只是来要饭,给他就是了,至少不用打仗… “那咱们,可以谈谈“资本合并”的事情了。”阿方斯这才掏出一张纸,放到约翰德维特面前: “您之前说到,愿意授予我等同于比克家族的优待政策,可我想了想、觉得这依旧不够用; 事实上,我的大部分资产都在法兰西,英国人也正在争取我的投资,荷兰并不是我唯一的选择。” 约翰德维特一听,就知道阿方斯是在抬价! 不过,他也没有急着反对,仅仅是点点头,接过阿方斯递来的纸张。 接过一看,他才发现,这是一封用法语书写的私人信件; 信中,写信人向阿方斯承诺,如果他本人愿意移民英国,可以尽力为他争取到公爵爵位; 但如果仅仅是阿方斯的孩子,他只能授予这个孩子伯爵的爵位; 不过,如果这孩子是阿方斯的长子,那么,在他成年、并迎娶英国贵族女子后,可以将其晋升为侯爵! 在英国,可以承诺授予阿方斯爵位的人,尤其是公爵之位的人,除了查理二世,还有谁? 堂堂一个国王,还得用法语写信,还得跟阿方斯讨价还价,还生怕得罪了阿方斯? 他一下子明白,阿方斯给他看这封信,就是告诉自己:这就是阿方斯跟他讨价还价的本钱! 如果他拒绝阿方斯,那么…阿方斯可能摇身一变,成为一位尊贵的英国公爵。 到那时,他不但不会跟荷兰合作,反而可能带领一群英国小弟、把荷兰一顿暴打! “这个…那个…”约翰德维特把信纸还给阿方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我的条件很简单,也一直是那三个条件:税务保护、资本特权跟政治豁免。” 阿方斯自顾自说道:“你我的分歧,就在于这三个条件的阈值上; 我想,我们不如直接谈谈,我希望得到什么,您又希望得到什么; 然后,我们取一个双方利益最大化的中间值,作为合作条件、如何?” “我…没有意见。”约翰德维特吞了吞口水:“那么…您先说说、您希望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