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套做一套？ 安德森一下子明白安妮海德的意思： 表面上，他可以答应菲尔的条件，表态不会报复艾伯特； 可背地里，他完全可以借住其他人的力量，往死里折腾艾伯特！ 退一万步讲，艾伯特可以帮助菲尔，可等他帮助完菲尔，是不是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那时候，安德森是不是就可以报复回去？既不会破坏菲尔的计划，又不担心得罪菲尔！ 不过，想法可以有，做起来却很难。 首先，艾伯特是个不可控因素，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暴脾气，他的一言一行，是无法用常理判断的； 自己说一套做一套，万一这小子刚被关起来、就逃出来了呢？万一跑来找自己拼命呢？ 其次，菲尔也没那么信任自己，他未必没有什么预备方案，如果自己玩花招，却没坑到他，那就是在坑自己了！ 其三，他要玩说一套做一套，就得拿别人当刀子，可能胜任这个职责、又不会暴露自己的人，实在太难找了… “不好办？”安妮海德捧起安德森的脸。 “确实不好办，他也没那么相信我，不太好骗。”安德森摇摇头：“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好…好吧。”安妮海德搂着安德森的脖子，靠进他的怀里温存着… … 约摸过了一个小时，安德森正准备去楼下、交代旅馆侍者给他们送些吃的，房门便再度被敲响！ “谁？有什么事？”安德森还以为是埃莉诺或者萝丝。 “是我。”门外竟然传来克拉伦敦伯爵的声音！ “我…我爸爸！”安妮海德顿时变了脸色：“坏了！他肯定是来找我麻烦的！” “别紧张，他是来找我的。”安德森却淡定得多。 他已经猜到了，克拉伦敦伯爵故意过来旅馆找自己，就是要把自己跟安妮海德都堵在房间里。 这样一来，当着安妮海德的面，自己就不能对他太强势，说不定…还得做出一些让步！ 这老小子算盘打得真好！ 可惜，这是堂而皇之的阳谋，坏就坏在、安妮海德真就在这儿！ “你先进房间吧，我去看看…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我就让他进来。” 安德森拍了拍安妮海德的肩膀：“别怕，一切有我呢。” “嗯…好。”事已至此，安妮海德也无处可逃，只能点头应下、赶紧躲进卧室里面。 等安妮海德将卧室门关好，安德森这才来到门口。 他先是往门外望了一眼，确定没有约克公爵的身影，才打开一道门缝： “伯爵大人，有何贵干？” “要在这里说吗？”克拉伦敦伯爵瞟了他一眼。 “…”无奈的安德森，只能让开房门，容他进来。 “安妮呢？”克拉伦敦伯爵一进门，就往关了门的卧室望去。 安德森随手将房门关上，这才走到卧室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咯吱一声，安妮海德畏畏缩缩的伸出脑袋：“爸…爸爸…” “呵…”克拉伦敦伯爵嘴角狠狠一抽，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眼，却是意外的没有发火，反而往沙发一坐！ 安德森默默的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跟三个酒杯，转身返回克拉伦敦伯爵面前： “伯爵大人过来，不会只是为了看看安妮？” “我去了一趟西敏寺。”克拉伦敦伯爵扫了他一眼：“艾伯特骑士也在，而且，情况比我们想象中的还麻烦。” “哦？”安德森已经不意外了，有菲尔横生枝节，艾伯特、甚至是坎特伯雷大主教不配合，他也不足为奇。 “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看安德森这副模样，克拉伦敦伯爵反倒吃了一惊。 “我感到意外，就能解决问题？”安德森白了他一眼，将倒好的半杯红酒递给他。 “只是你这个态度，让我感觉到…你似乎早有预料？”克拉伦敦伯爵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接过酒杯： “罢了，还是说正事吧，我刚刚去了西敏寺，正好艾伯特骑士也在，他给大主教阁下出了主意； 说我们不想帮他们保住名誉，只是想利用他们、以调查贪腐的名义，狠狠捞一笔钱； 既然如此，他们干脆就不需要我们的帮助了，他们想自己宣判、乔治唐宁爵士是教会之敌。” “然后…没收他的资产？”安德森抬起头来，果然是菲尔这种没文化的人，才会出的主意啊！ 在安德森看来，这种建议实在太糙了。 没错，教会可以宣布乔治唐宁是教会之敌，可他名下的资产，就是他的全部资产？ 显然是不可能的，乔治唐宁有自己的子女、还有各种代理人，甚至还有相当一笔钱存在金匠那里。 如果草草的将乔治唐宁定罪，他必然会转移资产、亦或是登记到别人的名下，那时候、教会还能得到多少东西？ 再说了，就算教会弄到这笔钱，他们也得罪了一大批贵族！ 想想都知道，可不就是因为鬣狗太多、每个人都想从乔治唐宁身上扒拉点好处，这件事才会往“贪污受贿”的方向倾斜？ 教会这种跟贵族争利的行为，必然触怒众多贵族，搞不好，会进一步坐实“小报事件”！ 当然了，安德森也没必要提醒菲尔，最好是他们狠狠碰壁，让菲尔跟艾伯特一起倒霉才好！ “确实如您所料。”克拉伦敦伯爵显然不知道、安德森想了这么多，而是顺着话题，继续说了下去： “大主教阁下正在气头上，我确实不适合再说些什么，所以…我希望你能忍耐几天。” “我回来后，一直在思考您说的那些话。”听到让自己忍耐，安德森顿时改了主意： “我觉得有一点，您是对的，那就是…我们没必要跟教会过不去。” “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克拉伦敦伯爵满意的点了点头。 “但我又想到，代表教会的，到底是大主教阁下，还是艾伯特骑士？”安德森随即补了一句。 “你这是什么意思？”克拉伦敦伯爵脸色又是一变！ 他还以为，安德森接受了自己的建议，谁知话锋一转，他还是不肯放过艾伯特？ “我们都知道，辟谣需要什么？需要大众的认可。”安德森咧嘴一笑： “大众是谁？是人民吗？是教会的牧师吗？不，是贵族，是掌握了话语权的你我！ 你不认，我不认，那教会的辟谣将毫无意义；他们就是把乔治唐宁爵士放到火上烤一百次、也无济于事！” 安德森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 教会可以冠冕堂皇的召开会议、给乔治唐宁定下罪名，洋洋洒洒的送上火刑架做烧烤； 可这没有用，要让人民知道，那他们还需要通过报纸，让更多人看到，至少那些看过“小报”的人，都该看到。 而拥有这份本事的，就只有国家的宣传机器，亦或是掌握了权贵舆论的安德森！ “那您的意思，是让大主教阁下明白，他需要我们的帮助？”克拉伦敦伯爵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您可以帮我引荐一下大主教阁下。” 安德森抬起头来：“我亲自跟大主教阁下谈一谈，或许更有效果。” “我不信任你。”克拉伦敦伯爵毫不犹豫的拒绝： “你这个肆无忌惮的家伙，我不敢想象、你会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 “您现在的话就挺难听的。”安德森瞟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安妮海德。 “噗嗤…” 安妮海德忍不住笑出声来，见克拉伦敦伯爵望过来，连忙又捂住自己的嘴巴。 “反正我不会替你引荐的，你要是有什么主意，你就直接说吧。”克拉伦敦伯爵瞟了他一眼。 “您放心，我无意得罪大主教阁下，我也得罪不起，不是么？” 安德森双手一摊：“事实上，我完全可以自己跑去西敏寺，但我没有这么做，您说、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怕没见着大主教、就让艾伯特逮住！ 不过，只要安德森还有点害怕的东西，他反而不担心、安德森会乱来。 想了想，他便再度开口：“我可以带你去西敏寺，但你必须先说说，你的计划。”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找大主教阁下问问，我这伤、教会打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 安德森双手一摊：“如果他不肯给我交代，我就要跟他讲道理，让他明白、我应该受到尊重。” “你指的道理，就是威胁大主教阁下？”克拉伦敦伯爵脸色一变：“你不是说，你不会乱来吗？” “不不不，我当然不会这么说。”安德森摆摆手：“恰恰相反，我要告诉他，我能帮他做什么。” “比如呢？”克拉伦敦伯爵眉头一挑。 “比如说，我会给大主教阁下一张邀请函，让他参加沙龙晚会； 他就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解释“小报事件”，证明教会是无辜的。” 安德森双手一摊：“又比如说，我可以请众多文人墨客、对他的发言稍加润色，让人民也认可他的解释。” 本质上，安德森还是用舆论绑架大主教，但这一种手段、比“威胁”要容易接受得多。 “我可以替你去说。”克拉伦敦伯爵依旧担心、安德森会搞事情。 “您不信任我，我没意见。”安德森抬起头来： “但您觉得，只靠您去跟大主教阁下说，您能保住乔治唐宁的那份资产吗？” 是啊！还有乔治唐宁那份资产！ 现在，教会已经决定把这笔财富黑下来了，安德森再顺水推舟，他们更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独吞这笔资产！ 这价值30万英镑的财富，他要是对教会拱手相让，朝野上下的贵族们，不得把他生撕了？ 这时，克拉伦敦伯爵忽然反应过来：安德森是在以退为进！ 自己想和稀泥、想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那好，安德森干脆再推一把！ 他不但不给教会找茬，反而要帮他们澄清“小报事件”，把手中的筹码压给教会！ 这样一来，教会既挽回名誉，又能得到乔治唐宁的资产，可谓是人生大赢家； 而克拉伦敦伯爵呢？作为贵族代言人，他就这么眼看着、乔治唐宁的资产被教会拿走？ 没错，他可以把黑锅甩给安德森。 但安德森有人证，费尔西可以证明，安德森是不愿意和解的； 再说了，挨打的就是安德森，按正常人的思维，如果没有人施压，安德森会跟教会和解？甚至反过来帮他们？ 因此，安德森背不了锅。 他背不了，这锅…不还是扣在自己身上？ “咳…咳咳…”克拉伦敦伯爵终于坐不住了： “其实，我没有不信任您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不应该让教会拿走这些东西。” 等的就是这句话！ 安德森从刚刚开始，不停的服软、绕圈子，就是为了这句话！ 菲尔给他施压，他自然不能直接针对艾伯特，甚至…他都不应该去见坎特伯雷大主教。 但克拉伦敦伯爵不知道、菲尔在给自己施压啊？ 因此，他才以退为进，把克拉伦敦伯爵绕进去。 现在伯爵已经知道、乔治唐宁的资产不能让教会拿走，那么…他才会乖乖的当自己的刀，去背刺艾伯特！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安德森双手一摊： “为了说句公道话，我就挨了一顿揍，现在我是看明白了，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咳咳…”克拉伦敦伯爵也看得出来，安德森就是在摆谱，可现在也由不得他，谁让他自己没注意呢？ “不过我要是您，我就会走漏风声，让贵族们知道，教会想干什么。” 安德森也是见好就收：“明天晚上的沙龙晚会上，您也可以来参加，让大家知道，我就是让教会的人打的。” 啥情况？ 克拉伦敦伯爵突然慌了！ 安德森，这是想撇清关系，反倒让自己冲前面？ 那可不行！ 克拉伦敦伯爵连忙摇摇头：“老夫不合适，不合适…” “如果我不合适，您不合适。”安德森嘴角一翘：“那就只能让费尔西大人来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