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杰明走后不久，安德里格斯也赶到了安德森这里。 说起来也巧。 这几天因为“羊毛税”提案的事，安德里格斯也是忙的脚不点地、每天都要拜访几个客户，替他们送政治献金； 直到昨天、诺福克公爵宣布要修改提案，这政治献金的生意、才算告一段落； 因此，安德里格斯今天也打算下个早班，找几个朋友去喝上一杯，便推掉了晚上的其他预约； 谁知，没等他关门去找朋友喝酒，安德森的车夫就找上门来！ 那不用说，喝酒的事、终究没有见安德森重要，安德里格斯便想都不想、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晚上好，安德森先生。”走进房间的安德里格斯，在离安德森七八步外的地方停住。 仔细打量一眼，他便发现：安德森的气色很好，不说他中过毒，压根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晚上好，安德里格斯先生。”安德森抬起头来，示意安德里格斯到旁边落座： “冒昧请您过来一趟，希望不会影响了您跟家人相处的时间？”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安德里格斯连忙摆摆手： “之前就一直想过来拜访您，又怕打扰您休养、就没好意思过来...” 别看安德里格斯说得比唱的好听，但安德森比谁都清楚、大家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就算此刻，他会邀请安德里格斯、而安德里格斯愿意来，也同样是受利益驱使； 若是大家能互惠互利，自然会团结一致；若是产生利益冲突、照样可以互相捅刀子... 既然如此，安德森也省得说那些客套话，而是直入主题： “这次还得多谢您呢！我刚刚收到我妻子的回信，说托您送过去的东西，她都收到了。” “都是应该的！应该的！”安德里格斯一听便知，定是克劳迪娅夫人帮忙说了话，安德森今晚才会约见自己。 “她还说，您这一次没有收我们的手续费？只要求能见我一面？” 安德森露出古怪的笑容：“我想…您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克劳迪娅夫人的信中，确实提到安德里格斯免除了手续费一事；可惜，安德森只汇了500英镑回去； 按8%的行规计算，其实才省了40英镑的钱；这数目不多不少，算一个人情，却也别想让安德森帮什么大忙… 现在安德森主动提起，也是在提醒安德里格斯，人情就那么多、要想谈大事，还得再拿出诚意来！ “嘿…嘿嘿…”安德里格斯顿时尬笑起来： “咱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我这确实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请讲。”安德森眉头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是这样的。”安德里格斯清了清嗓子，这才接着往下说： “我们听费尔西大人说，阿方斯先生又改了规则…以后这钾碱，只放到拍卖会上面拍卖？” 有这回事吗？安德森不知道啊！ 他都在床上躺了多久了？ 再说了，费尔西这坑货，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不过，费尔西竟然放出消息，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 “咳咳…”安德森连忙咳嗽一声，打了个擦边球：“您是担心，自己拿不到拍卖会的名额？” “不不不…您误会了！”谁知，安德里格斯连连摆手：“我想问的是…阿方斯先生跟我们说的、还算不算数？” 啥？阿方斯跟他们说了什么？ 安德森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钾碱！ 安德森来伦敦之前，就钾碱的供应问题，安德里格斯跟阿方斯已经谈好了一大半； 双方当时约定好，阿方斯将以40荷盾的价格、向他们提供不超过15万磅钾碱。 这么说，安德里格斯是听说钾碱要搞拍卖、能卖得上价钱，才想着按原来的价格跟阿方斯拿货？ 问题是…安德里格斯是不是忘了什么？ 要达成这个协议，阿方斯也是有条件的： 阿方斯需要一家资产过百万英镑的银行，对承兑券进行至少18个月的不限量承兑！ 现在，银行的影子都没看见，安德里格斯就想赚差价了？ 想到这里，安德森嘴角微微一翘： “老爷答应别人的，向来都是作数的；倒是您…安德里格斯先生，您答应老爷的，什么时候才能兑现？” “已经在筹划了！安德森先生，我们的进展非常快！” 安德里格斯张口就来：“我们已经找到了感兴趣的朋友，银行的注资进度也非常不错； 我有信心，一个月内就可以达到阿方斯先生要求的100万英镑资产，不过…” “不过什么？”安德森微微眯起眼睛，现在是安德里格斯想占便宜，竟然还敢加条件？ “是这样的，我们还听说…阿方斯先生在荷兰那边，跟我们的银行业同行们达成了一项共识…” 安德里格斯尬笑起来：“据说…阿方斯先生要入股阿姆斯特丹银行，还要把承兑券、交给阿姆斯特丹银行发行？” “这一点，我可没听说。”安德森想都不想、就否认了此事：“您是从哪里听到的？” “没…没听说？”安德里格斯顿时愣在那里！ 他这次过来找安德森，可是把如意算盘打得满满的： 阿方斯不是要他们组建一个大银行、要他们接受承兑券吗？ 没问题！ 只要阿方斯让他们入股承兑券的生意，那都不是个事儿！ 不就是100万英镑资产的银行嘛？就当入股的资产了，如果阿方斯同意，200万英镑他们都能搞到！ 不就是承兑那些承兑券嘛？只要让他们入股，给他们分红，那就是自家生意，有多少就承兑多少！ 更重要的是，比起荷兰人，他们还可以多赚一笔钾碱的差价，可谓钱途无量！ 可现在，安德森告诉他：没听说过这事儿？ 不对！ 他们这个消息是反复确认过的，这签署了备忘录的东西，还能有假？ 那安德森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谈这事？ 略作思索，安德里格斯再度开口： “这是我们从荷兰大议长、约翰德维特先生的下属那里打听到的； 据说，阿方斯先生跟他们签署了一个“资本合并”的协议； 里面有很多条文，其中就有“跟荷兰联合发行承兑券”这一条。” “资本合并？” 安德森知道，事情应该是真的。 之前费尔西去加莱时，回来就曾提及过此事。 只是那时候，他就说了外交豁免权的事，并没有提及承兑券一事，安德森自然也猜不到还有这一条； 但现在安德里格斯这么一说，事情对得上、又是从约翰德维特那里打听到的，应该错不了！ “对，您也没听说过？”安德里格斯打量着安德森，突然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阿方斯最重要的助手？ “资本合并这事我知道。”感受到安德里格斯那质疑的目光，安德森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可资本合并这事，跟承兑券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老爷为什么要跟荷兰人合作、共同发行承兑券？” “当然是为了生意！”安德里格斯眼珠子一转：“阿方斯先生的承兑券要进入荷兰，不得跟荷兰人合作？” 凭心而论，安德里格斯的话有点道理，但不多。 承兑券要进入荷兰，确实需要跟荷兰人合作；可阿方斯有的是别的办法，比如说…把阿姆斯特丹银行买了！ 这一点，安德里格斯也知道，但他必须这么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忽悠住安德森。 要知道，承兑券跟荷盾的货币霸权之战，从年初、阿方斯开始向荷兰贷款时，就已经开始了； 但一直到最近几个月，双方开始赤膊上阵、互相挤兑对方，才算是真正的白热化； 为了赢得这场霸权战争，阿方斯发起北方战役、挤兑阿姆斯特丹银行，还鼓动荷兰设立自己的国家银行； 可最后呢？ 荷兰人还是凭借着北方战役的微弱优势、约翰德维特的三寸不烂之舌，让阿方斯低头、促成所谓的“资本合并”。 要知道，这可是几年来、阿方斯第一次向荷兰人低头！ 由此可见，为了“货币霸权”，荷兰人是真下本钱，连命都豁出去了； 而阿方斯呢？他手里也是有牌的，明明可以继续跟荷兰人争斗下去，又为什么要低头呢？ 综合起来，安德里格斯他们便得出一个结论： 为了“货币霸权”，双方都付出了远比外人知道的、更大的代价，如今的他们，都撑不下去了！ 至于他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既然舍得投入这么多，就说明这是血赚的买卖！ 既然是血赚的买卖，安德里格斯他们自然也不傻，也想着分一杯羹。 然而，他们又心知肚明： 阿方斯跟荷兰人打出狗脑子、才抢到的“货币霸权”，绝不是为了让他们来摘桃子的； 如果他们愣头愣脑的搅和进来，等待他们的、一定是阿方斯跟荷兰人的联合爆锤！ 正因此，他们才想找安德森帮忙，让他去跟阿方斯商量这事，给他们一个参与进来的机会； 不过，这事情风险大的离谱，未免安德森狮子大开口，他只能找这样一个借口、试着去忽悠安德森… 神奇的是，安德森竟然信了！ 当然了，这也不奇怪，毕竟安德里格斯的理由很合理。 直至目前，阿方斯的承兑券发行规模也不大，加起来不足200万利弗尔； 别说跟总铸币量超过2亿枚的荷盾比较，就是随便一个德意志诸侯国的货币，其发行量都比承兑券大； 正因此，在外行人看来，承兑券跟荷盾的体量差距之大、已经不可以道理计； 这种情况下，是个人都不会想到，承兑券能跟荷盾打货币霸权战争，更不会想到、承兑券的前途比荷盾大！ 自然而然的，说“阿方斯主动跟荷兰人合作”，怎么也比“荷兰人求着阿方斯合作”要合理。 至少，在安德森看来，阿方斯为了扩大承兑券的市场、主动向荷兰人出让股份，并非天方夜谭… 当然了，安德森虽然信了安德里格斯的邪，可该争取的利益，他也不会错过： “荷盾是欧洲最重要的货币，用股份来换取荷兰人的市场，对老爷来说，并不吃亏； 可英国…坦白说，英镑在欧洲并不那么受欢迎，英国的市场也远不如荷兰大； 换成我是老爷，我也不会按荷兰人的价码，给您同样的报价；更别说、您还能赚一手钾碱的差价…” “您放心，我们的报价自然是比荷兰人高的！” 安德里格斯掏出一份被折叠起来的稿纸，随手抖开，照着稿纸中的内容念道： “经过我们的综合测算，目前阿姆斯特丹银行大概值4000万荷盾，他们从阿方斯先生手中换到了40%的股份； 而我们可以拿出价值100万英镑、折合1200万荷盾的银行，我们愿意吃亏一些，换取10%的股份。” “就这？”安德森眉头一挑：“银行还是在你们手里，也能拿来入股？” “阿姆斯特丹银行也是一样的。”安德里格斯连忙摆摆手： “荷兰保留了50%的股权，我们也一样，自己留一半，剩下的用来入股； 另外，如果我们拿到10%的股份，我们愿意将1%的股份、无偿赠予阿方斯先生； 也就是说，目前是阿方斯先生持有60%，荷兰人持有40%，如果允许我们入股… 就会变成阿方斯先生拿55%，荷兰人拿36%，我们拿8.8%。” “8.8%？”安德森倒是一愣：“不应该是9%？另外0.2%呢？” “给您的谢礼，安德森先生。”安德里格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们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只要您帮了我们，就可以拿到0.2%的股份，它价值一万英镑呢！” 一万英镑，那就是15万利弗尔了，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可安德里格斯愿意给这么多，说明他们的收益，可能十倍、甚至百倍于自己的收益！ 因此，安德森大胆的抬高了价码：“0.2%可不够，我要…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