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本杰明会如此高兴，换成任何人、也想不到阿方斯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要知道，“大计划”的核心，就是推翻斯图亚特王朝，再利用阿方斯在英国的全部人脉、组成新的统治阶级； 而凝聚这些人脉的安德森，其最大的诉求，便是从中分得一杯羹、成为高高在上的权贵！ 可现在，阿方斯什么都不要！ 这看起来很傻，但阿方斯、真的是犯傻吗？ 显然不是。 没错，如果安德森能升官发财、在伦敦呼风唤雨，那阿方斯的生意自然也能势如破竹、横扫英国市场； 可别忘了，安德森是因为贪腐、才被阿方斯以半放逐的方式、送到伦敦瞎折腾的； 这种情况下，让他稳坐高位、成为阿方斯在英国的生意的最高负责人，会是什么后果？ 要么大贪特贪、将赚到的大部分利润揣进自己兜里；要么欺行霸市，靠巧取豪夺为自己谋求额外的利益！ 到头来，阿方斯真的赚了吗？ 可要是反过来呢？阿方斯主动放弃了这些好处，把所有的权势让给自己的朋友呢？ 首先，分赃永远不均，赚到的想赚更多、吃亏的又想不吃亏；到头来，每个人都需要阿方斯的帮助； 那他们自然也需要投桃报李、照拂阿方斯的生意；如此一来，有没有安德森的存在，其实都差不多； 其次，阿方斯没有分走权势，他就没有政敌，也不需要站队，只需要闷头做自己的生意即可； 只要把该给的好处给了，剩下的就揣可以自己兜里；比起养着一群蛀虫，这种做法显然更划算！ 其三，这是一个按劳分配的年代，想分到更多的蛋糕，拳头固然要大，可终究还要看你做了多少贡献； 但阿方斯就不一样了，他压根不参与蛋糕分配，那他做的一切贡献，就等于打白工； 既然是打白工，那他就可以出工不出力、安心磨洋工；事成了就蹭好处，败了也吃不了亏！ 再看看本杰明那欣喜欲狂的表情，阿方斯更是确信“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的道理： “爵士，您太客气了；如果您没有意见的话，我们还是先谈谈“大计划”的事情吧。” “没问题！我完全没有问题！”本杰明自然没有意见：“您说，您觉得应该怎么做，我都听您的！” “还是您先说吧。”阿方斯却是淡定的摇了摇头：“我想听听你们的计划、以及目前的进展。” “这…好吧。”本杰明略微思索、便粗略的介绍起来： “是这样的，我们准备利用“克伦威尔的私生子”一事，调走忠于国王的军队，将伦敦掌控在我们手中； 再利用2-3个月的时间，逐渐与国会议员及各地的贵族、官员达成协议，彻底掌握整个国家！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联系了桑维奇伯爵大人、我的堂弟爱德华少将、还有奥斯本议员； 另外，诺福克公爵大人、卡文迪许爵士、库珀爵士也是我们的合作对象，只是…他们并不了解真实的计划…” 调走忠于王室的军队，再来个鸠占鹊巢，实在不行就来一手兵变？ 本杰明他们这简单粗暴的计划，让阿方斯听得牙疼！ 就连篡位的埃夫里森，尚且需要扣押国王跟王后，再联络愿意支持他们的贵族跟教会； 此外，他还得改信、迎娶拥有王室血统的利奥诺拉，来迎合民众、以尽可能维持自身的统治； 即便如此，他仍然需要阿方斯用舰队、大量的资金支持他，甚至还打着小算盘、要把阿方斯跟他捆绑在一起！ 瞧瞧，一个莽夫都如此小心翼翼、唯恐动了别人的蛋糕，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 而安德森跟本杰明呢？直接把其他人当成傻瓜，任由他们摆布？ 就说这调虎离山计，他们就算把现役的、忠于查理二世的军队调走了，就能控制整个伦敦？ 那纯纯是想多了！ 一个很简单的对比，菲尔帮掌握了近十个街区，也只有不到两千人马，而整个伦敦…有25万人口！ 只要一百个人里面，有一个人愿意响应国王的号召、站出来保护国王，分分钟就是一支2000人的护卫队！ 当然了，本杰明、爱德华跟桑维奇伯爵也有军队；可王宫就没有军队？保王党贵族就没有私人卫队？ 就连克伦威尔、都没能抓到脚底抹油的查理二世，根本不占优势的本杰明等人，更别想当场抓到他！ 就算他们走了狗屎运，把查理二世甚至整个斯图亚特王室一窝端，让他们控制了伦敦，可然后呢？ 议员们、贵族们要好处，这些帮他们造反的军队就不要？想当初，新模范军就差点造了克伦威尔的反！ 即便是最理想的状态下，这些人愿意拿钱走人，按五千人算，一人200英镑打发，就是一百万英镑； 本杰明拿得出来？还是爱德华拿的出来？亦或者桑维奇伯爵？显而易见，他们拿不出来。 那么…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借款，从银行家或者阿方斯手里借到钱，要么得罪军队、迎来新的反叛… 就算阿方斯愿意借他们这么多，让他们度过这个难关、彻底的掌控伦敦，问题就解决了？ 依旧没有，因为伦敦城外，还有各路贵族、将军，等着“忠君爱国”、进京讨伐叛逆呢！ 摆在本杰明面前的，又是两个选择：要么召集更多军队开战，要么出让更多利益来诏安对方… 召集军队，这就需要更多的军费、大量的军备，还需要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来指挥战斗，确保他们不会输； 而诏安对方，给得少了、对方不乐意，给得多了、其他没造反的人也要跟着造反… 到头来，他们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让出多少利益，才勉勉强强的维持了大局； 但…这一点用也没有，因为他们只是在维持，根本没办法统治，也就没办法收税； 没有税收，那就还不了借款、也养不活庞大的政府跟军队，最终、依旧免不了分崩离析！ “没有军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只靠军队，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阿方斯抬起头来，直视着本杰明的眼睛：“我想，您应该听说过罗马帝国的一些故事； 一个将军带领他的军队杀死皇帝、自己当上皇帝；过几年，另一个将军杀死他，也当上了皇帝； 再然后，越来越多的将军杀死上一个皇帝，当上皇帝后，又被下一个皇帝所杀…” “…” “这就是现实，爵士。”看着一声不吭的本杰明，阿方斯接着给他泼冷水： “如果随便一个将军，就可以杀死国王、自己当上国王，那其他人为什么自己来当国王呢？ 如果随便一个议员，就可以成为首相、掌握国家大权，那其他议员…就没有想法吗？” 没错，这就是现实。 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当国王，那世世代代都是他们家的人当国王，也不会有人想去争； 可如果每个人都能当国王，那别人为什么要让你来当国王？到时候，就是数不清的人来争！ 这一下，本杰明也算是明白：为什么阿方斯要主动放弃这些好处了… “这么说，您认为…我们的“大计划”会失败？”本杰明抬起头来，很是沮丧的看着阿方斯。 “如果按你们现在的想法，必败无疑。”阿方斯点点头：“可如果…” “如果什么？！！” 听到还有“如果”，本杰明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住阿方斯的手臂： “阿方斯先生，您可一定要帮帮我们，我保证，只要我们成功了，我们一定会加倍报答您的！” “我只是提出一点想法，至于行不行、能不能做，您听一听就是。” 阿方斯自然不能把话说的太满，免得出了岔子、还得替本杰明背锅。 “是是是，建议，只是建议！”本杰明当然明白阿方斯的意思： “您说便是，我们慎重的参考您的意见，再决定应该怎么去做！” “那就行。”见本杰明上道，阿方斯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一边给杯子倒酒，一边提出自己的看法： “首先，要筛选一下你们的敌人。” “筛选敌人？”本杰明一下子来了精神：“您请继续说！” “筛选敌人有两种用意，一是尽可能避免更太多人成为敌人，一是尽可能减少无法沟通的敌人。” 阿方斯轻轻摇晃着杯中酒水：“第一种，要提前联系中间派，尽可能多的将他们变成朋友； 还要让他们去拉拢那些反对派，把这些人也变成中间派，至少…不能想现在这么敌对你们； 而第二种，则是要动用一些必要的手段，解决掉那些无法沟通、拒绝沟通的反对派； 你们可以自己解决他们，也可以把他们作为筹码、送给中间派或者其他反对派，发挥他们最后的价值！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筛选，都应该在你们动手之前就完成，至少要确保、没有人跟你们刀兵相见。” 不得不说，阿方斯的建议是很切合实际的。 与其在发动政变后、再面临这数不清的麻烦，倒不如先解决麻烦，再进行政变； 尤其是消灭那些不可沟通的反对派，更是重中之重，也只有他们、才会给政变带来变数！ “您的建议非常有道理，我…我回去后马上去做！” 本杰明更是一脸期待：“您还有别的建议吗？我们都愿意去试一试！” “那我就说第二点吧，并非每个人都可以当国王，更不是谁都可以当上领袖。” 阿方斯喝了一口酒，这才继续往下说：“在古老的东方，有一种非常巧妙的政治智慧：挟天子以令诸侯！ 它的逻辑并不复杂，只需要选择一个地位崇高的傀儡、借用他的名义来统治国家，就可以获得…法统！ 掌权者需要借助法统、更方便的操纵这个国家，但又不可避免的、需要巩固法统的地位； 这会形成一个危险的平衡，法统的地位提高，会影响掌权者的威望；法统没有地位，掌权者又会失去影响力； 此外，那些受法统号召、加入这个傀儡政府的实权人物，也会萌生夺取权力的心思。” “听起来…并不那么美好？”本杰明皱起眉头： “为了勉强维持统治，既要维护法统的存在，又要承受来自身边的明刀暗箭？” “怎么说呢？”阿方斯双手一摊：“建立秩序的前提，就是我们说了算、但我们允许对方也有说话的资格； 如果对对方有很大的好处、但我们不吃亏、或者吃小亏，那么我们也可以答应他们的条件； 只要对方有利可图，就会跟我们坐到一张桌子上谈判，比起互相消耗，终究是和平更划算些，您觉得呢？” 道理大家都懂，可本杰明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没办法，阿方斯有他的底气，就算让反对派做大、他也有办法压制对方； 可本杰明就不同了，他们的底蕴还过于单薄，根本没办法全盘控场； 如果允许反对派打击他们、壮大自己，万一玩脱了、阴沟里翻船了呢？ 不过，现在也不是反驳阿方斯的时候，本杰明便强忍着到嘴边的话，继续问道： “那您认为、我们应该扶持一个什么样的傀儡呢？” “看你们的需要。”阿方斯耸耸肩： “如果最大的反对派是议会派，你们就推选他们的人当领袖； 比如说...库珀爵士，亦或者迎回克伦威尔的儿子、被你们放逐的二代护国公理查德； 如果最大的反对派是保王党，你们就推选新的国王当领袖； 比如说...鲁伯特亲王殿下，亦或者普法尔茨的卡尔一世，他们也是斯图亚特王朝的血脉。” 看着阿方斯是给了四个人选，可除了库珀之外，其他人选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就说被放逐的护国公理查德，如果他有治国理政的本事，他就不会被放逐了； 而鲁伯特亲王呢？他就是保王党的三大骨干之一，就算大家愿意选他，他自己就愿意当国王？ 至于普法尔茨的卡尔一世，人家堂堂神罗选帝侯，吃饱了撑的、跑来英国当傀儡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