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没猜错，阿方斯应该是猜测到什么，但还不太确定；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才故意给克里斯汀娜一点风声，让她自己来这儿凑热闹！ 如此一来，自己就不能再来这里找约尔了，免得事情没谈拢、反而坐实了阿方斯的怀疑！ 当即，她便指了指克里斯汀娜：“修东西归修东西，你工具必须给我看好了，要是让她跑了…” “我肯定找拉蒙先生的麻烦！”克里斯汀娜几乎是想都不想、就把黑锅甩了出去！ “如果她跑了，我就告诉你哥哥，是你放跑的！”安斜了她一眼，这才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去、匆匆离开这里… “嘞嘞嘞～”身后，克里斯汀娜朝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压根不拿这警告当回事… … 楼上，书房。 “阿方斯。”安妮玛丽坐在阿方斯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声音有些像在撒娇。 “嗯？”阿方斯随意的回了个鼻音，人却有些走神。 “我刚刚跟本杰明爵士说了不少好话，他都没有听进去…” 安妮玛丽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等我一走，我就看到他去找安了…” “这不奇怪啊，他本来就是安的朋友。”阿方斯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安妮玛丽这悟性，怎么跟安斗呢？ “是嘛？”安妮玛丽一下子抬起头来：“那我刚刚找他去散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住我？” “我为什么要拦住你？”阿方斯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怕什么？” “他肯定会跟安告密的，把我跟他说的话都告诉安！” 安妮玛丽嘟起嘴巴：“安知道我打算干什么，肯定会提前做准备的！” “别小看本杰明爵士。”阿方斯笑了起来：“他不想得罪安，不代表他想得罪你。” “有什么区别吗？”安妮玛丽抽了抽鼻子：“我们两个人，他总得挑一个得罪，站在安那一边，就得罪我了！” “你瞧，你刚刚请本杰明爵士去散步的时候，安是不是什么都没说？” 阿方斯摇了摇头：“她不想让其他人觉得、她的朋友会被你抢走； 同样的，如果你突然对本杰明爵士表现出敌意，那就说明…” “我输给安了？”安妮玛丽这才反应过来！ “没错，你们在争取这个朋友，谁先表现出气愤的态度，谁就是输家。”阿方斯点了点头。 “可我确实生气！他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安妮玛丽立刻嚷嚷起来，表情越发委屈：“我觉得、安这会儿肯定在嘲笑我，觉得我自不量力，像个小丑…” “我不是说了嘛？本杰明爵士不会出卖你的，说不定…他还会继续找你，也想请你帮忙。” 阿方斯却是安慰道：“他现在有事情找我帮忙，他应该也看出来了，安现在说服不了我。” “哈！因为你是我的！”一听这话，安妮玛丽顿时高兴起来，紧紧的搂住阿方斯的脖子： “不过，我肯定不会帮他，谁让他竟敢拒绝我的善意，继续去找安帮忙？他这是活该！” “那倒不用，你可以给他一点点面子，让别人觉得、你从安手中抢走了她的朋友…” 阿方斯却再度摇了摇头，耐心的忽悠着安妮玛丽。 “你…确定吗？”安妮玛丽抬起头来，有些拿不定主意。 “嗯。”阿方斯笑了笑，点了点头。 “那…那好吧…”安妮玛丽嘟着嘴，靠近阿方斯怀里： “算了，不管他了，我已经按照你说的那样、给詹姆斯回信了； 接下来呢？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他拿了那么多钱，却什么都不做呢？” “那他…就会付出沉重的代价。”阿方斯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轻轻的抚摸着安妮玛丽的秀发。 “嗯…听你的…” “笃笃笃…”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阿方斯，你在里面吗？” “是安…”安妮玛丽听到声音，连忙从阿方斯怀里站了起来。 “你先回去吧，我也正准备找她谈谈。”阿方斯拍了拍安妮玛丽的手，示意她先回房间去。 “好…好吧…”安妮玛丽再度嘟起嘴来，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到门口，气鼓鼓的拉开房门。 “哦？安妮，你也在呢？”看着安妮玛丽这气鼓鼓的模样，安反而感到意外的惬意！ “哼！”安妮玛丽却是哼了一声，扭头就离开了这里… “进来吧，安。”阿方斯很是淡定的拿起两个茶杯，给自己跟安各自倒了杯红茶。 “听起来…你知道我要来？”安随手关上房门，鼻子用力抽了抽。 “侦探小姐，如果您有什么意外发现，记得提醒我。”知道安这是在故意揶揄自己，阿方斯反过来调侃道。 “如果你打算做点什么，现在也没必要躲着我了，不是么？”安淡定的走了过来，在小沙发上坐下。 “想聊天，还是想聊正事？”阿方斯将茶杯放到安的面前，避开她望过来的眼睛。 既然回答不了安这个问题，阿方斯自然得转移话题，反正他知道、安现在更想谈正事。 “算了，没必要继续这个话题，这除了让我难堪，没有更多的好处。” 已经得到答案的安，也懒得再继续这种无谓的问题： “本杰明爵士刚刚找了我，他跟我说…你打算把安德森召回来？” “对，你有不同的意见？”阿方斯抬起头来，直视着她的眼睛。 “没有。”安却是耸耸肩：“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要？” “你觉得…我该要什么？亦或者…你想要什么？”阿方斯的眼睛、逐渐眯了起来。 “别这样，阿方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正在提防我。” 安低下头，伸手摸了摸茶杯的握柄：“事实上，现在不是你看不透我，是我看不透你了。” 对于这句话，阿方斯无言以对。 事实也正是如此，不管他是否讨厌此时急功近利、有些被冲昏头脑的安，他确实能把安的把戏看得很透； 但正相反，安比任何时刻都更加不了解他，这固然因为安被利益蒙蔽了眼睛，却也因为…阿方斯不想被她看透！ 可这样一来，似乎又注定了一个结局：安更加茫然无措、而他继续厌恶被冲昏头脑的安… “好吧，安，你确实不了解我了。”想了想，阿方斯挪了一下位置，坐得离安近了一些： “我做这些决定，是凭借我所能得到的全部信息、做出一个对我们最有利的选择。” “最有利的选择？” 安微微皱起眉头，略作思索、才再度开口：“你觉得“大计划”会失败，所以要降低投入？” “也不完全是。”然而，阿方斯却摇了摇头：“说个现实的例子吧，你知道…VOC这些年赚的钱哪去了吗？” “贪腐挥霍？”安再度耸耸肩，露出些许的鄙夷。 “贪腐挥霍跟分红一样，其实都只占了收入10%左右，真正的损耗…是他们卷入了殖民地无休止的战斗中。” 阿方斯摇了摇头：“先是吃饱了撑的、卷入明国的战争，支持北方的满人入侵大明； 结果呢？满人推翻了大明，开始封关锁国，反而让他们损失了整个大明的市场； 紧接着，他们又跟掌握南中囯海的郑氏开战，连日本、安南、暹罗的部分市场也丢了； 更别说东印度的众多岛国，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他们不断的支持当地贵族发起反叛战争； 一个人造反成功，他下面的人也想着造反当老大，到头来、国家不停的换国王，处处兵荒马乱民不聊生； 这种情况下，他们钱花了，生意也没了，连可供他们剥削的殖民地都不断减少，能不巨额亏损么？” 阿方斯嘴上说的是VOC，可安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哪能听不懂、他其实是在说英国？ 身为商人，阿方斯首要追求的、就是稳定的市场。 无论是转口贸易、开设工厂、甚至是投放承兑券，都需要充足的劳动跟消费人口、景气的市场环境； 没错，阿方斯也有在不稳定环境下赚钱的生意，无论是火炮、军舰还是加莱可可，都是极为暴利的产品！ 但是，哪个富人希望、自己生活在一个遍地战火、兵荒马乱的城市？ 又有哪个人希望，自己邻居家三天两头着火、动不动就大打出手？ 因此，即便战争同样可以给阿方斯带来财富，他还是更希望世界和平… 然而，安不但要考虑总体的利益，还得考虑她个人的利益； 她可以支持阿方斯的想法，却希望稍微改动一下、让这个想法对自己也有利： “让他们打个没完确实不行，但如果能迅速的解决问题，就像丹麦那样…总可以吧？” “像丹麦那样？”阿方斯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打败了瑞典人，也大幅削弱了丹麦人，又跟荷兰议和，才勉强维持了现在的局面；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为此投入了近三百万利弗尔、积累了一年的弹药跟上万人的兵力； 可你知道，丹麦有多少人口吗？三百万；而且、弗雷德里克三世陛下还是站在咱们这边的； 而英国呢？八百万！一个拥有八百万人口的国家，一个跟法兰西有百年世仇的国家… 安，你觉得，我们需要付出几倍于丹麦的代价，才能像丹麦一样、让它变得对我们温顺服从？” 这一下，安说不出话了。 丹麦的变故本身是充满意外的，在一开始、阿方斯并没有准备把它变成自己的地盘； 在那个时候，他也确确实实做出很多对丹麦王室有利的让步，从而得到他们的支持； 再然后，凭借着暴打瑞典人、树立起他们的战争神话，才进一步让丹麦人心悦诚服； 紧接着，才有了利奥诺拉出现在埃夫里森身边、撬动他篡位造反一事。 最终，在全面占上风的优势下，埃夫里森他们还花了三个月时间、勉强完成了对国家的掌控； 就算这样，阿方斯还不敢急着支持埃夫里森称王，还要他自己熬过这个冬天、再决定是否继续支持他！ 若是把丹麦换成英国呢？人口翻了几倍，领地贵族也多了几倍，反对国王的议员、更是翻了十倍不止； 而且他们有更多的舰队、更多的士兵，更多的、优秀的军事统帅，以及更加庞大的国家机器； 只凭战争潜力进行对耗，阿方斯的实力就算再翻上几倍、也得被这个庞大的国家耗死！ 更别说英法百年战争的世仇，宗教信仰冲突下的敌视，民族不同所产生的隔阂… 可以说，想让英国变成丹麦那样，这是永远不可能做到的！ “我的想法非常简单，我们可以支持他们和平演变，在不干预他们的统治的前提下，尽可能跟他们交好。” 见安终于无话可说了，阿方斯这才继续说道： “所以，我跟本杰明爵士说，我什么都不要；而且…等这件事完结后、我还会把安德森召回加莱。” “如果你只是不想被拖入泥沼，我可以理解。”这时候，安终于跟阿方斯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如果本杰明爵士继续找我帮忙，我又应该怎么跟他说。” “如何和平演变，我已经给他出主意了，具体的细节我不会过问。” 阿方斯摇了摇头：“麻烦的是，他们需要很多钱；而我…几乎成为他们唯一的钱袋子； 他跟我说，只需要三个月时间就搞定，可我觉得、他们六个月都未必能搞定，所以…需要更多的资金。” “他们没有3个月，更没有6个月。”谁知，安却摇了摇头： “我告诉他，只有50天的时间，过了12月11号，我就启程去兰斯。” “哦？他接受了？”阿方斯眼皮微微一跳！ “不得不接受。”安伸出手来，握住阿方斯的手： “等我们从兰斯回来，我们的孩子也该诞生了；我跟他说…那时候我只想当好妈妈的角色！” 当好妈妈的角色？ 安的意思是…她不会再继续玩这些权谋手段、要专心相夫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