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单？”听着一个比一个复杂的名词，威廉配第人都快疯了。 “就是定期兑付的提货单。”阿方斯给自己倒上半杯红茶，喝了一口，这才继续解释道： “比如说，我有一批明年6月1日交付的钾碱，那个时候我愿意以1英镑\/磅的价格交付给你们； 但是，你们没办法等到明年6月1日再提货，想提前提货也可以，但需要折算成市场价。” “这…这可不行！”威廉配第一听，顿时连连摆手： “我们只能接受1英镑\/磅的价格，这是您答应陛下的，不是吗？” “是的，我答应的，但我现在拿不出来。”阿方斯很是淡定： “所以我只能给期单，如果你们坚持现在要钾碱，我只能按市场价去买钾碱，再交付给你们。” “但是…我们、我们已经给册封诏书了，不是吗？”威廉配第满脸憋屈： “按照陛下…不、伯爵大人跟您的协议，我们给出诏书，您就必须给我们钾碱，不是吗？” “是的，可协议里面，我答应的是每年交付10万磅钾碱，没错吧？” 阿方斯双手一摊：“在拿到册封诏书的一年内、我们会交付10万磅钾碱的，绝不违约。” “就是。”安也及时抢话：“我们会把期单交给第三方，确保你们在一年内拿到全部的钾碱； 而你们的册封诏书也没有给我们，而是放在第三方那里、直到我们交付完钾碱，才能取回它； 我不知道，您在担忧什么？还是说、你们既不信任我们、也不信任第三方？” “不不不…我们、没有不信任您跟阿方斯先生的意思…” 威廉配第眼珠子一转，把黑锅又甩了出去：“不过…这个第三方应该是谁？是我们来指定吗？” 谁知，阿方斯给了他一个预料之外的回答：“让荷兰人来当这个第三方，如何？” 荷兰人？ 还别说，让荷兰人来当这个第三方、是挺合适的： 首先，他们非常有钱，如果一方反悔，荷兰人也赔得起另一方的损失； 其次，他们又很弱，无论哪一方反悔，另一方都有足够的把握、从荷兰人身上拿回损失； 其三，他们跟双方都有合作，也会尽可能确保双方履约、而不是一拍两散； 最重要的是，让荷兰人来作保，也很方便查理二世翻脸不认账！ 想到这儿，威廉配第顿时就不慌了：“让荷兰人来作保...也不是不可以，但应该让谁来呢？” “你们可以先找愿意为你们作保的荷兰人。”阿方斯显得很淡定： “我的荷兰朋友多了，我会找到一个愿意为你们的荷兰朋友担保的荷兰人的。” “那就是...两个荷兰人了？”威廉配第又是一愣：“那东西怎么交呢？” “我们各自把东西交给我们的朋友，再让他们自己去谈。” 阿方斯随意的摆摆手：“他们愿意为我们作保，我当然是百分百信任他们的；怎么，你们不是？” “不是...不不不...是是是！”威廉配第有些语无伦次：“我们当然是信任他们的！” “那就对嘛！”阿方斯哈哈大笑起来：“正好、我们刚好有个荷兰朋友在这里，介绍给您认识一下？” “荷兰...朋友？” ... 午后，酒足饭饱的威廉配第匆匆返回伦敦，不胜酒力的高乃依也回房间休息了，阿方斯这才回到书房。 谁知，他刚刚准备好纸笔，门外就响起了安的敲门声：“阿方斯？” “进来吧。”阿方斯放下笔，懒洋洋的望向房门的方向，他就知道、安一定会过来找他！ “你刚刚喝了不少酒吧？我还以为你要去休息一下？” 安推门进来，与以往不同的是、她手上还端着一杯酸奶：“喝点酸奶提提神吧？” “这也是…玛利亚教你的？”看着与往日里大相径庭的安，阿方斯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她坐下来。 “我看你挺吃安妮这一套的。” 安的神情极为淡定，将酸奶放到阿方斯面前，这才在他对面坐下： “我比她年轻、漂亮，如果我学着她讨好你、你还不喜欢我的话，那肯定是你的错。” “坚持住，亲爱的。”阿方斯拿起勺子，淡定的吃了一口酸奶。 老实说，安突然改变自己的人设、摆出一副贤妻良母的姿态，阿方斯确实不适应； 不过…不管安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没必要急着去拆穿她，只需要继续观望即可； 再说了，酸奶是可以解毒的，就算安想毒死他，也得换成别的饮品才行… “放心，我肯定不会输给她。”安淡定的摇了摇头，这才再度开口： “我是直接提问呢？还是你已经猜到我要问什么了？” “问我为什么请高乃依先生过来？还是问我为什么要找荷兰人担保？” 阿方斯抬起头来，嘴角微微一翘：“还是想问我、为什么要介绍高乃依先生跟配第爵士认识？” “都想问。” “其实答案都是一样的。”阿方斯直视着她的眼睛：“把荷兰人拖下水。” “为什么？” “能让别人出力的事，干嘛要自己动手呢？”阿方斯又喝了一口酸奶，这才继续说道： “这个“大计划”本就不是100%成功的，一旦失败，亏钱倒也罢了、就怕惹祸上身； 就算成功了，本杰明爵士他们到底有多少治国能力？会不会又把国家搞得乌烟瘴气？ 等他们稳住局面，会不会因为分赃不均、自相残杀呢？会不会觉得我们拿的太多、想卸磨杀驴呢？” “所以…你想拉荷兰人下水，让他们顶在前面？”安总算明白、阿方斯为什么这么做了。 “没错，我把本杰明爵士的信拿给高乃依先生看了，让他知道“大计划”的事； 我还跟他说，只要他们愿意动用人脉帮助本杰明爵士，他们要什么好处都能谈。” 阿方斯露出些许嘲讽：“他一开始还怕我坑他，只敢提议让英国人开放海岸线； 等我答应下来，又想让本杰明爵士帮他们废除《航海法案》，可惜…” “你拒绝了？”安太熟悉阿方斯的魔鬼操作了：“不对，你应该是跟他说很困难，需要他们付出更大的代价？” 谁知，阿方斯却是一脸坏笑：“不不不，我告诉他、本杰明爵士办不到，不过…他们可以自己试一试。” “他们怎么试？”安顿时直翻白眼：“难不成…他们也扶持一批人，再搞一个“大计划”？” “那倒不用，我跟他说，英国的议院是分成上下两院的，我们帮他们搞定下院，让他们自己搞定上院。” “他答应了？”安微微皱起眉头，总觉得阿方斯有些想当然了。 “没有，但也没拒绝。”阿方斯咧嘴一笑：“《航海法案》对他们太重要了，他们没得选。” 这一点，安也无从辩驳。 身为“海上马车夫”的荷兰人，本就是靠贸易运输吃饭的；偏偏自家门口守着一伙强盗，换谁不头疼？ 如果不是为了解决这群强盗，荷兰也不会跟英国爆发战争，更不会被迫接受《航海法案》； 现在，阿方斯要支持自己人上位，一个解决门口强盗、解决《航海法案》的机会就在眼前，换谁会放弃？ 因此，在阿方斯打出这张牌时，安就知道、荷兰人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配第爵士呢？”安又问起威廉配第的事：“这个该死的家伙，摆明了就是来骗钱的！” “安妮答应给约克公爵一大笔钱，让他帮忙疏通关系、获取一片封地，结果约克公爵不敢回信。” 阿方斯冷笑一声：“可现在，威廉配第跑过来，说要卖地给我们，你觉得我会信？ 傻子都知道，他就是来骗钱的；可这有什么关系呢？他想骗钱，我们就让他骗！ 我把高乃依先生介绍给他，就是让他主动跟高乃依先生示好，想让高乃依先生来担保这件事； 可高乃依先生傻吗？不傻，他是选择帮一个需要担保的国王，还是选择帮助本杰明爵士？” 显然，高乃依会选择本杰明！ 阿方斯知道查理二世靠不住，所以找高乃依担保；而高乃依也知道查理二世靠不住，所以他会同意担保； 再然后，他会灵活的配合阿方斯、给查理二世演一出大戏，摆出帮查理二世坑阿方斯的架势； 而在演戏的同时，他也会抓紧忽悠上议院的议员，甚至会利用查理二世、为他们创造一些便利； 等阿方斯这边戏演不下去了，本杰明那边也准备好了，高乃依会带头掀桌子、把查理二世拉下马！ 到那时，不管“大计划”成不成功，在所有人眼中，他才是“大计划”的幕后黑手… “需要告诉安德森他们吗？”见阿方斯终于认真对待这件事，安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这几天示弱，既是害怕“大计划”失败后、阿方斯迁怒于她，也是害怕输的太惨、会被安妮玛丽反压一头； 但现在看来，阿方斯的手段远比她想象中的还多；即便“大计划”最终失败了，她担心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不着急，让他们慢慢玩。”阿方斯将酸奶喝完，又将酸奶碗推回安面前： “你那天不是说、苏珊娜夫人想让小雷诺来家里过万圣节嘛？让尼尔跑一趟吧。” “好！”安一下子听出弦外之音：“要把里昂也请过来吗？” “他想来就来，不想来也没事。”阿方斯摇摇头：“让尼尔问问他，奥兰治派去那边投资了没有。” “你还要找奥兰治派？”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还要让他们掺和进来？” “他们手里不是有斯图亚特王室的贷款吗？找他们买一点过来。” 阿方斯咧嘴一笑：“300多万荷盾呢，既然她三折不肯卖，那我吃亏一点，四折跟她买好了。” “…” … 傍晚，伦敦。 威廉配第一回到伦敦，就屁颠屁颠的赶回怀特霍尔宫、把今天跟阿方斯两口子见面的事、一股脑全交代了； 从他忽悠安掏钱买土地、到安给了他三个选择，再到阿方斯过来、又给他出了一个主意，都说得明明白白； 就连他在阿方斯府邸遇上高乃依?德维特、还跟他说了担保一事，也一并说了出来。 然而，等查理二世听完这一切后，给威廉配第的回应却是：沉默。 事实上，他今天接收的、跟阿方斯两口子有关的消息也不少： 先是昨天晚上、白金汉公爵进宫见了芭芭拉夫人一面，随后芭芭拉夫人就找他吹枕边风，说是想跟安交朋友； 到了早上、玛利亚的回信送到凯瑟琳王后手中，又让他得知、玛利亚要在万圣节后、再次造访伦敦； 紧接着，安德森也进宫求见他，明里暗里给他施压、要求尽快给麦克林议员定罪，没收他的财产； 到了下午的时候，他偷偷出宫见了埃莉诺一面，又从她口中得知、安德森似乎受到惊吓、昨夜一夜没睡！ 所有的消息结合起来，就证明了一件事：安才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无论是安德森昨夜受到惊吓、今天跑来给自己施压，还是威廉配第说的、安的态度，都是为了一间呢绒商店； 而安想拿到这间商店，只是为了贿赂玛利亚，让她在万圣节后造访伦敦、进宫见凯瑟琳王后一面； 再结合芭芭拉夫人突然想跟安做朋友，查理二世可以肯定、安是想挑拨凯瑟琳王后跟芭芭拉夫人的矛盾！ 现在的问题是：他应不应该给出这间商店？ 给吧，安就能各种挑拨离间、让凯瑟琳王后跟芭芭拉夫人斗个你死我活； 不给吧，会让安看穿自己的态度，自己也难以继续离间她跟安妮玛丽的关系… 思量再三，查理二世依旧没有主意，只得再度开口问道： “配第爵士，您觉得、麦克林议员的案子应该判下来吗？现在离万圣节可没几天了。” “必须判啊！陛下！”威廉配第想都不想： “安夫人已经说了，多少钱她都愿意给，这家商店至少值2000英镑，我们可以拿一千英镑的好处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