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初阳瞪着他,“你看不见我啊?” 周小乙双手作揖,嘴上噙着复杂的微笑,“看得见呢,等会儿去食堂请你吃大餐行不行?” 这时,原本站在阶梯那边的两个室友也跑了过来,一人一边架上周小乙的肩膀揶揄:“美死了你吧周小乙,整整四分钟诶,怎么样?” 周小乙被两个大男人压得直不起腰,边推着他们边佯怒道:“够了啊你们?自己多大块头不知道?” “哟哟哟!”高一点的那个叫顾召,他捏着周小乙的耳朵开玩笑,“这耳朵还红得跟番茄一样,周小乙你续航能力这么超群啊?” “滚!”周小乙朝顾召膝盖弯就是狠狠一脚。 另外一个叫徐枫,他伸起手,食指和拇指并在一起往周小乙胸口贴,“让我来帮你听听,现在心率有多高呀?” 徐枫手一触上,周小乙就跟碰到什么脏东西了一样大跳着逃开。徐枫不放过他,跟在他屁股后面追。 三个人你打我闹的,全然忘记了另外一边的舞蹈教学。 初阳目光追逐着他三个室友的身影,原本扬着的嘴角慢慢耷下去。 “那个,你不学了的话要不你先回去?”初阳试探道。 “你不学?”张阅宁反问。 “不学啊!”初阳理直气壮,把意思挑明了,“我根本不会跳,你别邀请我行不行?” “你以前不是会跳吗?” “什么时候?” “2018年2月25号,你和你哥迟到了,被同学哄上去跳舞。” 初阳:“……” 张阅宁盯着他,目光邃而利落,“还有,2015年9月21号,你14岁生日的那天,被教官和队友们哄上去,也跳了。” “靠!”初阳把脑袋别开,目光聚焦于另外一边的人群。 此时的方晴好又在和另外一个女生搭档,正在讲解男女之间的手部动作和需要放置的位置。 他倏然回忆起那次训练营之旅。 妈妈自杀,爸爸痛心,便把所有错都归咎到他身上,打了他整整三天。鸡毛掸子,皮带,绳子,或是扫把。他已经忘记了那时候的疼痛,只记得全身都青肿得厉害,走不了路,也睡不了觉。 后来是明齐把他们父子俩送到了训练营,让他们接受心理辅导。 训练营的校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把他们父子叫到办公室,让他们面对面地坐着,然后她开始问初阳问题。 觉得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爸爸是魔鬼。 那妈妈呢? 妈妈是狐狸。 为什么觉得爸爸是魔鬼呢? 因为他打我。 他会打妈妈吗? 不会。 那他是不是天天打你呀? 没有。 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咔”一声,开了。 一个和初阳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儿出现在门口,穿军绿色的训练服,寸头,脸蛋冷而俊。脖子上挂着个相机,手里提着三脚架。 校长眼睛瞥了瞥角落放饮水机的位置,男孩儿便走到那边去,慢慢地给相机安快装板。 “快点,张阅宁!”校长用和刚才截然相反的、冰冷的语气对那男孩儿说。 张阅宁像没听到校长话似的,还是慢吞吞的。终于把快装板安好,他又漫不经心地把三脚架的支脚打开。 碍于客人的关系,校长始终沉住气,没再说一句张阅宁什么。 听到相机录制提示的“叮”一声,初阳才抬头看向张阅宁。 恰巧,张阅宁的目光也扫过去。 每次接待客人都是张阅宁来放置相机,他见多了各种各样亲子关系破裂的家庭,也看惯了这种关系里孩子那双因受伤而恐惧的眼睛。 所以,他只是漠然地录下这一切,漠然地看完,再将观看心得写出来,上交给他的父亲。 这是他待在训练营的第378天,他看了无数个这样的视频,写了几百份这样的观看心得,但仍然没有治好他爸所认为的心理疾病。 他有病,宋初阳也有病。 他们在这样的地方相遇了。 宋初阳胆怯的目光对上他漠然的目光。 初阳只记得后来他和他爸的关系的确因为校长的辅导而有所缓和,但是不能立刻就让他们单独待在一起,于是初阳便在训练营里住下来。 他在营里迎来自己的十四岁,全团的人和所有教官陪他一起过生日,然后他便被人哄拥上去跳舞。 难道……当时张阅宁也在营里吗?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阅宁,出声时发现自己的双唇竟然在轻轻发抖:“你很早就认识我了?” 张阅宁低声道:“嗯。” “什么时候?” “你去营里的第一天。” 初阳疑惑:“是吗?” 张阅宁道:“那天你跑到了宿舍楼那边的一棵树上,挂在那儿。” 挂? 去营里的第一天不就是直接去的办公室吗?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有出去吗?他有乱跑吗?他怎么可能会爬到树上去?这么怂?不可能。但也许是他已经不记得了。毕竟那是一段不好的回忆,他不想记得。 “想起来了吗?” “没有。” “哦,”张阅宁轻笑,“那也没关系。” 终于,周小乙他们闹够了,朝初阳喊道:“紫荆园走咯,去吃大火锅!” 初阳愉快回应:“好啊!” “诶,你那个朋友要不要一起呀?”周小乙边跑边回头。 没待张阅宁出声,初阳便说:“走吧。” 张阅宁微愣。 初阳高声回应周小乙:“他和我们一起!” “快点!”徐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