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将这贱婢的尸体拖出去,喂狗!”
一声尖厉喝令,打破死寂。
周昭棠的灵魂飘荡在半空,眼睁睁瞧着那些奴仆,粗暴地将她的尸体从积雪里拽出。
她死了。
死在回府的第三年。
恶仆骂骂咧咧拖拽着尸体,在惨白的雪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呸!这灾星总算是死了,死了也好,淑华小姐才能醒过来。”
听到这个名字,周昭棠双眼猩红,心中恨意如烈火般熊熊燃烧。
她本是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女。
突然有一天,爹娘找到她,说她是国公府二房的嫡小姐,偶然流落在外,要带她认祖归宗。
周昭棠以为自己终于有家了,却不知那是噩梦的开始。
回府当天,顶替她身份的假千金周淑华突然倒下,而她也成了人人口诛笔伐的灾星。
“若不是你命格带煞,淑华也不会昏迷至今,从现在起你就是国公府的罪人!”
原本和蔼可亲的爹娘和阿兄,突然变得面目可憎,对她冷嘲热讽,恶语相向。
从此,周昭棠被迫赎罪,成为府里最卑贱的下人。
甚至为了给周淑华祈福,他们逼着她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沾,最终香消玉殒。
门口响起脚步声打断思绪。
周昭棠抬头,看见三道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期盼。
不管先前如何,她好歹也是爹娘的亲生血脉,死后不至于被奴仆这般折辱。
然而。
周二爷和方氏的心里只有周淑华,从尸体旁边踱步而去,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
仿佛只是死了个微不足道的贱婢。
周昭棠怔愣在原地,泛红的眼眶几欲滴血。
明明已经死了,心脏却似漏风般破了道口子,疼得近乎窒息。
她的目光追随着爹娘,落入里屋,却见本应昏迷不醒的周淑华,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睁开眼。
“华儿,你终于醒了?”
“哈哈哈太好了,我这就去宴请宾客,给华儿接风洗尘。”
三年,周昭棠从未在他们的脸上看见过如此关切。
原来爹娘会为一个人忙前忙后,牵肠挂肚,阿兄也会放下平日里的沉稳,激动得手足无措。
而这一切,仅仅因为那人是周淑华,而不是她。
转瞬间。
府上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声响起。
所有人都沉浸在周淑华醒来的喜悦中,举杯欢庆,却不知她的尸首还在后院无人问津。
紧接着。
她看见方氏把随身携带的平安符,送到周淑华手里,满脸慈爱道。
“这是灵隐寺高僧开光过的,好好收着,保你万事顺遂。”
周昭棠记得,那是她一步一叩首,险些没了半条命,才打动慧明大师,给阿娘苦苦求来的。
她还看见阿兄嘴角噙笑,解下肩头披着的貂裘斗篷,亲自给周淑华系上。
那件斗篷是她深夜里一针一线,眼睛都快熬瞎才织出来的。
众目睽睽之下。
周二爷拍了拍手,拿出一块温润碧绿的翡翠玉牌,郑重地交给周淑华。
“这是我国公府嫡小姐的玉牌,现在物归原主,有它在,没有人会质疑你的身份。”
……
周昭棠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一样样落到他人手里,灵魂似被重锤敲击,止不住地颤动,差点无法维持人形。
她苦苦努力了三年,试图打动爹娘和阿兄的心,结果周淑华一醒,全部打回原形。
她费尽心思追寻的亲情,如泡沫般一碰就碎,脆弱的可怜。
周昭棠惨然一笑,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太过荒唐。
若苍天有眼,让她不必身死魂灭。
她定不会再相信什么狗屁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