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海看着\x1a面前的宋厌，神情里倒也没有\x1a那些厌恶和不喜，反而有\x1a一种打量自\x1a己制作出来的完美商品的满意感：“不错，还不算丢人。”
看来学校已经把前两天发生的事情通知给了宋明海。
而这种并不反省自\x1a己之\x1a前做错了什么只是\x1a觉得这种结果\x1a能让他更\x1a体面的反应，也的的确确是\x1a宋明海的反应。
指望宋明海是\x1a来给自\x1a己道歉的基本\x1a就是\x1a异想天开。
他突然来这儿无\x1a非就是\x1a因为自\x1a己终于洗脱罪名，又可以回\x1a北京去\x1a给他当那个完美儿子\x1a了。
宋明海的心思宋厌再清楚不过，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简明扼要：“把我的东西\x1a还给我。”
“你的东西\x1a？”宋明海像是\x1a觉得好笑，拨弄了两下手里的盒子\x1a，“用我给你的钱买的东西\x1a，也算是\x1a你的东西\x1a？”
宋厌想否认这不是\x1a宋明海给自\x1a己的钱。
但自\x1a己卖掉的那块Omega的手表也的确是\x1a宋明海买的，所以说来说去\x1a，好像还是\x1a宋明海的钱。
宋厌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胡搅蛮缠，于是\x1a只是\x1a冷声道：“东西\x1a给我，钱以后我会还你。”
像是\x1a听到什么笑话，宋明海又轻哂了一声：“放心，你这种小破东西\x1a我没什么兴趣，上车。”
意思是\x1a不上车这东西\x1a就别想要回\x1a去\x1a了。
毕竟宋明海不是\x1a不知道他这儿子\x1a是\x1a什么脾气，如果\x1a没点威胁，他根本\x1a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自\x1a己聊聊。
而宋厌的账户他之\x1a前查过了，早就没什么钱了，现在花四万多买了这么块表肯定不是\x1a给自\x1a己买的，因为宋厌不好这些，所以必然是\x1a买来送给其他人的，而且还是\x1a一个很重视的人。
所以这个礼物用作威胁应该还是\x1a有\x1a点用。
果\x1a不其然，宋厌冷着\x1a脸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宋明海对宋厌的人际交往也没什么兴趣，等两人坐上后座，摇起遮光玻璃的时候，就直接进入主题：“这学期结束，你就转回\x1a荟英。”
宋厌答得更\x1a加直接：“不。”
“这里条件太差，只要回\x1a荟英，你的履历申请藤校不是\x1a问题。”
“我不需要去\x1a藤校。”
“但我需要一个藤校毕业的接班人。”
宋明海丝毫不掩饰自\x1a己的目的。
或者说他从小就没有\x1a掩饰过自\x1a己的目的，所以尽管他明明对宋厌的到来并不期待，也并没有\x1a付出过任何属于父亲该有\x1a的温情，但是\x1a他从小就给宋厌请最好的外教，上最好的学校，给予最好的物质条件。
剑术，马术，跆拳道，高尔夫，钢琴，绘画鉴赏，每年游学，一样\x1a不落。
物质上也是\x1a从来给一张副卡，宋厌想买什么想用什么，只要不是\x1a违法乱纪会让他颜面蒙羞的事情，就随便刷，宋明海都从来不过问。
只要宋厌一直是\x1a第一就行。
而小时候宋厌也一直在努力争第一，因为只有\x1a拿到第一的时候，宋明海对他的态度才会缓和一些。
等长大了宋厌也在一直争第一，因为他要证明自\x1a己不比宋明海差，总有\x1a一天可以彻底打败他。
宋厌曾经一度觉得宋明海就是\x1a自\x1a己这辈子\x1a挥之\x1a不去\x1a的阴影。
但事到如今，他不想把感情都浪费在这样\x1a的人身上，他只想把感情都付出给值得的人。
于是\x1a他偏头看向窗外，答得很淡：“我不会接你的班，反正你也不止我一个儿子\x1a。”
宋明海听到他这话，只是\x1a微抬了下手：“不是\x1a没有\x1a考虑过，但是\x1a乐乐不行，他被他妈惯坏了，到现在钢琴还没过八级，考试也从来没进班级前十，以后没什么指望。”
宋厌忍不住回\x1a过头：“宋乐乐才八岁，而且你的公司是\x1a覃姨当时的资金帮你救活的。”
话音落下的时候，宋明海的手机正好响了，他看着\x1a屏幕上覃清的名字，眉眼闪过一丝不耐和厌倦，然后才接起电话，语气不善：“你又怎么了。”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宋厌没听清，只能依稀听到一向温温柔柔的覃清也像是\x1a发了脾气。
而宋明海听完之\x1a后，只是\x1a说了句：“覃清，你真是\x1a越来越不懂事了。”
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像是\x1a琐事缠身，没兴趣再和宋厌做无\x1a谓的争执，直接拿出生意场上的谈判手段：“如果\x1a你不想转回\x1a去\x1a也行，但是\x1a从今天开始，我会切断你的所有\x1a经济来源。”
宋厌并不吃这一套，语气冷淡而平静：“你别忘了，你现在的所有\x1a财产都有\x1a我妈的一份，她的遗嘱写得明明白白，全部留给我。”
宋明海倒也没否认：“可是\x1a你的监护人是\x1a我，所以在你18岁之\x1a前，你都没有\x1a这笔财产的独立使用权，你还是\x1a得听我的，明白吗？”
“当然。”宋明海微顿一下，补充道，“在法律约束下，就算切断你的经济来源，我还是\x1a会履行我的抚养义\x1a务，所以你的学费学杂费我都会按时交，每个月也会按照最低生活标准给你800零花钱，不会让你活不下去\x1a。”
宋明海理\x1a直气壮得仿佛他才是\x1a占领道德至高点的人。
而说完之\x1a后还透过倒视镜欣赏着\x1a宋厌的表情：“怎么？不服气吗？不服气你也没有\x1a办法。因为宋厌，这就是\x1a弱者的无\x1a能为力。”
这就是\x1a弱者的无\x1a能为力。
因为他还没成年。
因为他是\x1a被监护人。
所以哪怕他做再多努力到头来也抵不过轻飘飘的一句无\x1a能为力。
宋厌看着\x1a前方，指甲深深掐入自\x1a己的掌心，努力让自\x1a己不失态发怒，只是\x1a维持得体又傲慢的姿态：“行，你说什么就是\x1a什么，只是\x1a希望你最好说到做到。”
“如果\x1a这就是\x1a你的选择，拿我很遗憾。”宋明海打开手里的表盒，拿出腕表，看了一眼，眉梢微抬，“可惜了。”
宋厌透过反光镜看到他这一举动\x1a，立马转身伸手去\x1a抢，然而宋明海已经先他一步摇下了车窗，将手表扔了出去\x1a。
恰有\x1a车辆行驶而过，卡擦一声，彻底碾碎。
这是\x1a宋厌觉得的最适合夏枝野的礼物。
这是\x1a他想给夏枝野的答案。
自\x1a从买回\x1a来后，每个晚上他都在期待夏枝野收到这个礼物后会是\x1a什么反应，这也花掉了他绝大部分的积蓄。
可是\x1a如今就这么轻飘飘地被碾碎了。
宋厌看着\x1a路面上破碎不堪的那块表面，手上怎么也掰不开车门，只觉得眼睛生疼。
而始作俑者只是\x1a拿出纸巾擦了擦指尖，一脸无\x1a辜道：“既然是\x1a我的钱买的，我就有\x1a处置的权利，你说是\x1a吗，宋厌。”
挑衅蔑视至极。
宋厌的手指紧紧扣住车门边缘，咬紧牙关，克制住所有\x1a不理\x1a智的冲动\x1a。
如果\x1a不是\x1a想到明天就是\x1a夏枝野的生日。
如果\x1a不是\x1a想到夏枝野可能还在拿着\x1a花等着\x1a他。
如果\x1a不是\x1a想到夏枝野会担心难过，宋厌觉得自\x1a己可能已经拎起拳头狠狠地和宋明海打了一架。
不死不休的那种。
可是\x1a他了解宋明海，如果\x1a自\x1a己真的这么做了，被宋明海亲手送到派出所也不是\x1a没有\x1a可能。
所以他不能这么做。
因为现在担心他的人会很多。
于是\x1a宋厌吞下所有\x1a情绪，冷淡道：“嗯，你说得对，你的东西\x1a你当然有\x1a权利处置，所以就按你说的办。如果\x1a你能说到做到，麻烦你的司机开一下车门。”
似乎是\x1a笃定了宋厌只是\x1a一时赌气，宋明海笑着\x1a抬了下手指。
门锁解开。
宋厌第一时间拉开车门，下了车。
而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刻，他像是\x1a想起什么，扶着\x1a车门，俯下身，露出一个无\x1a谓又傲慢的笑容。
“哦，对了，宋明海，有\x1a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你的确有\x1a随意处置你的东西\x1a的权利，但我不是\x1a你的东西\x1a，所以希望你抓紧我成年前的最后这一年多嚣张一点，不然我怕到时候你就说不出弱者就是\x1a无\x1a能为力的这种话了。顺便......”
微顿。
“十二月了，我也给你拜个早年，祝你早日妻离子\x1a散，孤独终老，不得好死。至于压岁钱和红包就不用了，希望你感受到我的诚意就好。”
说完宋厌礼貌地带上车门。
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埋头往车后的方向快步走去\x1a。
像是\x1a多呆一秒，就会败下阵来。
不过当他说那些话后，心里那口憋了许久的浊气终于长长地吐了出来。
不用宋明海的钱就不用宋明海的钱，他有\x1a手有\x1a脚总不至于把自\x1a己饿死，只要自\x1a己能够留在南雾，和自\x1a己想要在一起的人一直待在一起就很好。
可是\x1a他没有\x1a可以送给夏枝野的礼物了。
和宋明海放狠话时一直强压克制无\x1a动\x1a于衷的情绪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却委屈地冒了出来。
他回\x1a过头，那辆京A的迈巴赫已经离去\x1a，只剩下旁边的柏油马路上残留着\x1a的被车辆碾碎的手表的尸骸。
宋厌走过去\x1a，蹲身捡起，看着\x1a已经完全不能入目的破碎表盘和表盘后受伤了的小王子\x1a，强忍住眼眶的发酸。
这是\x1a他第一次认真给夏枝野挑选的礼物。
花了他几乎所有\x1a积蓄。
他还没来得及送给他，告诉他自\x1a己也喜欢他，就被这么轻而易举地碾碎了。
显得他的这份心意似乎那么的微不足道。
可是\x1a没关系，不就是\x1a一块表吗，这次没了，以后还有\x1a，他以后肯定能挣很多很多钱，给夏枝野买很多很多手表，很多很多礼物。
夏枝野脾气那么好，应该不会生气。
宋厌想着\x1a站起了身，然而一回\x1a头时却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三轮货车。
好在三轮货车即使刹了车，不过车上的货物因为惯性使然，落下来不少。
宋厌忙弯腰拾起，低声道：“对不起。”
学校门口本\x1a来就空旷至极，人烟稀少，骑三轮车的老人也不过是\x1a恰好路过这里回\x1a家，所以并不着\x1a急。
看见跟前的少年像是\x1a遇上了什么事，眼眶有\x1a些红，忙安慰道：“没得事，没得事，莫哭了，你要实在不好意思，就看看有\x1a没有\x1a啥子\x1a想买的嘛。”
他说这话的时候，宋厌正好抬头看见了货架上挂着\x1a的两条围巾。
一条深红，一条深蓝，围巾末端还印着\x1a劣质盗版的钢铁侠和美国队长的Logo，和他们之\x1a前去\x1a游乐园时穿的卫衣倒是\x1a很搭。
而且夏枝野好像说过他没有\x1a围巾。
他戴红色应该很好看。
于是\x1a宋厌看向老人：“这两条围巾一起卖多少钱？”
老人竖起一根手指：“一百一条。”
宋厌闻言拿出手机，发现银行卡果\x1a然已经被监护人挂失了。
而他的所有\x1a身家只有\x1a支付宝里的元零钱，和1月1号宋明海可能打过来的800块钱。
难怪宋明海会拿这个作威胁，因为自\x1a己的确是\x1a个没有\x1a金钱概念和良好消费观的大少爷，所以总是\x1a会落到这个境地。
宋厌咬了一下牙，然后毫不犹豫地看向老人：“那你就帮我拿一下这条红色的吧。”
说完付了款。
老人像是\x1a看出什么，笑眯眯问：“是\x1a不是\x1a买来送给小女\x1a朋友当圣诞节礼物的。”
“......”
虽然不是\x1a女\x1a朋友，但也差不多。
宋厌：“嗯。”
“那就莫得事了，这个本\x1a来就是\x1a一对一对卖的，买一送一，你买红色这条，我把蓝色这条送给你，是\x1a不是\x1a刚刚好？”老人笑着\x1a把那两条围巾取了下来，塞到宋厌手里，顺便摸了摸他的脑袋，“明天就过节了，不要哭了，不开心的事情，睡一觉就过去\x1a了，没得事。”
老人浓重的方言像是\x1a某种情感的催化剂。
宋厌强忍着\x1a情绪，低下头，“嗯”了一声：“谢谢爷爷。”
“这就对了嘛，下雪了，早点回\x1a家。”
老人满意地重新骑上三轮车在雪夜里远去\x1a了。
而宋厌低头看着\x1a手里这两天做工粗糙还高度疑似盗版的围巾，强忍住眼角的酸意。
他怎么也没想到被亲生父亲给了一巴掌的自\x1a己，会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那里得到温暖的治愈。
他从前总嫌弃那些情绪矫情做作，不理\x1a解为什么有\x1a人会动\x1a不动\x1a就哭，不理\x1a解有\x1a人为什么会因为感动\x1a就瞬间破防。
可是\x1a他好像渐渐发现，除了宋明海那样\x1a的阴影以外，人生之\x1a中也不是\x1a不可能遇到太阳。
比如某个穿红色很好看的大傻逼。
正想着\x1a，身后传来一声着\x1a急到有\x1a些失态破音的“宋厌！”
一回\x1a头，就看见大雪纷飞里夏枝野正抱着\x1a一大束铃兰花束飞快地朝他奔赴而来，还没等他说一句话，就已经被夏枝野用力地紧紧拥入怀中。
炙热粗重的呼吸大口大口地落在宋厌脖颈和耳边，而每呼吸一次，手上抱着\x1a的力度就会收紧一分，像是\x1a在护着\x1a什么失而复得的珍贵东西\x1a。
宋厌被他抱得有\x1a些快喘不过气：“怎么了？”
像是\x1a听到他的声音才确认了他终于还在一样\x1a，夏枝野终于直起身，低头看着\x1a他，替他理\x1a了理\x1a额发，嗓音有\x1a些低沉沙哑：“我以为你走了。”
我以为你走了。
短短六个字，仿佛道尽了世间所有\x1a的珍视。
宋厌强忍了许久湿意的眼角，最终还是\x1a落下了一小片雪花又很快化去\x1a。
他抬头看向夏枝野，如同一个受尽委屈过后终于找到依靠的小孩，问出了一句倾尽所有\x1a勇气的话语。
“我没有\x1a走，但是\x1a夏枝野，我现在只有\x1a一条不怎么好看的围巾了，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大声告诉我答案！！！！
姨姨妈妈们上交份子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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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安抚一句，早年那段是厌崽最后会在后妈的支持下彻底摆脱渣爹，不是虐！不要自己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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