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同样凝视着她,“为了不被杀死——不被鱼缸杀死、不被鱼缸的主人杀死、不被鱼缸中吸收了所有氧气的浮萍杀死、不被蒸发了鱼缸中氧气的太阳所杀死——她们选择自杀。这就是她们的自救方式。但是——” “但是?” “无论是鱼缸、鱼缸的主人,还是那些浮萍和太阳,往往都不会因此受到惩罚,甚至不会因此心存半点的悔恨。因为在世人看来——从高台之上一跃而下,身体与冰冷的地板发生碰撞,然后死去——这就是自杀。她们的自救,并没有成功。” “那,如果不跃出那鱼缸呢?”女孩脸色苍白地问道。 “如果不跃出鱼缸,只会被闷死在鱼缸中,变成腐烂的尸体。”他回答道。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那就没有其他活下去的方式么?” “怎么可能。当然有。我说过了,并不是只有两个选项。”傅司露出笑容,“那就是——” 蓦然,女孩的脸色变得十分可怕,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无比恐怖的怪物。 她瞳孔骤缩,下意识尖声叫道:“哥哥!” “轰——!” 鱼雷般的声音在身后炸响! 湖水翻腾而起,一只粗大如水管的黑色粗手,陡然从湖底探出,猛地刺穿了傅司的腹部,堪堪停在小女孩眼前。 “噗嗤——” 红色的鲜血挥洒在半透明的伞面上,还有女孩惨白如灰的脸上。 那触手微微一甩。 鲜血四溢间,傅司的身体顿时被甩飞在一旁十多米之远。 “唯一的选项,那就是——” 阴沉的声音从湖中传来。 伴随着“咔咔咔咔”的玻璃碎裂声音。 湖水沸腾般地鼓动着,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要从湖中上来了。 “——给我去死!” …… …… 天空与大地交错,视野在旋转。 草地、泥土、湖水、鲜血……各种味道,袭入鼻中。 直到“轰”得一声,背部猛烈地撞击在一颗树干上。 树叶纷纷而落。 傅司终于止住了翻滚的身影。 “嗬!” 混着浊气,他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腹部被洞穿的剧痛,身体在地上摩擦的疼痛,脑袋撞击在碎石上的疼痛……各种痛苦,密密麻麻叠加起来。 “好——” 他撑着地面,抽着冷气爬起身来,身体无力地靠在树干上,任由纷纷而落的树叶覆盖住他的身体。 “这笔账,我记下了。” 仰着面,黑白分明的双瞳宛如镜湖。 他冰冷的视线却不是看向远处那正从湖底走上来的怪物,而是奇怪地落在了天空。似乎正在对着这世界之外的某人说话。 “小虫子,记下了又如何?” 巨大的声音嗡嗡作响,依稀可以听得出是女人的声线。 湖中。扭曲的怪物终于上了岸。 她已经几乎摆脱了人类的形态。 八条粗大的暗紫色触手在湖水中翻动,将她的上本身支撑起来,形成了一只高达一层楼之高的怪物。 她的上半身虽然臃肿而扭曲,仿佛一只长满了肿瘤的变异怪物,但仍然保留着基本人类形态。 不如说,相较于之前那牙齿横飞、嘴角撕裂的面孔,她此刻的脸反而更接近于一个普通人类女性的脸了。 就像是一个女性的脑袋嫁接到了一只章鱼怪的躯壳上。 诡异而又令人作呕。 “说啊。小虫子。你记下了,又能如何?” 站立在湖水中,她狞笑着问道。 这幅强大的躯壳自然就是她刚才“进食”的结果,虽然只是逛了半个花鸟市场,但是所凝成的躯壳,已经强大到足够打碎那面墙,让她挤进这个世界来。 她本是不愿意这么做的。 因为【仪式】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提前吸收那些NPC体内的淤泥,其实是有些提前了。这很有可能会对【仪式】的完成度造成损害。 但是,现在不同了。 多亏有傅司的帮忙,她才可以找到这里。 这里是那个贱人小孩的潜意识世界,也是内心最深处的地方。 在这个地方,向贱人小孩灌输绝望和痛苦,可远比在这外面要来得有效。 不仅傅司之前埋下的祸患会被清楚,而且还将形成更加扭曲和纯净的【核】。 如此一来。 所有的一切,二十年来的苦心孤诣,以及今天一天的闹剧,都该结束了! 【仪式】终将成功,傅司会死,贱人小孩会变成怪异,她也将吞下她的【核】! 一想到这里,她的内心就火热起来,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想象那枚【核】该有多么美味。 至于傅司口中的话语只会让她觉得可笑,甚至是享受。 原本肆无忌惮的他,忽然开始放狠话,岂不是代表着他—— “终于也开始感觉到害怕了吧?” 她咧嘴笑着说道:“我早过说了,我们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你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现在你已经彻底意识到了你吧,你的那些小把戏、小招式,还有所谓的小聪明,在巨大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啊——” 她一顿,笑容变得狰狞而又残忍:“为了‘报答’你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放心,我不会轻易杀死你的。我会在这个贱人的面前——” 她故意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女孩,笑道:“先彻底寄生你,然后再把这个贱人变成怪异,最后让你们展开一场厮杀。你不是喜欢扮演玩家么?那就让你扮演个彻底。你不是喜欢主持正义么?那就让你来贯彻你所谓的正义!让你亲手杀死这个贱人,或者,被她亲手杀死。” “你说如何?”她盯着傅司。 她死死盯着,试图看见他露出惊恐绝望的眼神,但换来的却是——无视。 在她刚才说话的时候,他竟然根本没有看她一眼,而是凝视着天空。就像她根本就是空气。 湖水涌动,巨大的触手不自觉地扭曲起来,女人咬牙切齿:“死到临头,还在装模作样!你不是要记我的账么?那就来啊!” 傅司终于收回视线,漠然地扫了她一眼。 “别急。账要一笔一笔记。跟‘他’记完了,才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