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按照两个月前的约定，骆通应该早就入职C公司西南分公司，但秦科一直没有见到骆通，也没有见到程昂。他找到人事主管霍青，问道：“霍主管，你在公司工作多长时间了？公司之前有没有一个叫骆通的工程师和一个叫程昂的销售经理？”
“秦总，我在这里工作有一年多了。您说的那个骆通在这里工作过，但没有您所说的那个叫程昂的销售经理。骆通入职一个月后，又主动辞职了。”霍青说道。
“骆通当时辞职的原因是什么？是他胜任不了工作岗位？还是他对公司不满意？”秦科问道。
“秦总，您说的这两个原因都不是。骆通辞职时，只是说他家里有急事，必须回去处理。骆通在技术上没有问题，沈总还挽留过他，但没能把他留住。”霍青解释道。
“你还能找到骆通的联系方式吗？”秦科想找到骆通，知道他辞职的真正原因，又问道。
“秦总，我回去找找看。”霍青说完，回到她的办公室。过了十分钟，她返回秦科的办公室，把骆通入职时留下的手机号码，告诉秦科。
霍青离开后，秦科马上给骆通打电话。电话一打通，他也不寒暄，直接问道：“骆通，你为什么从C公司西南分公司离职？难道你又回到A公司？”
“秦哥，一言难尽。好马不吃回头草，再说A公司现在江河日下，我不可能再回去了。”骆通萎靡不振的声音传了过来。
“骆通，我听说你辞职的理由是家里有事。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你的老家吗？”秦科问道。
“秦哥，说家里有事是我的托词。我现在桐原。”骆通说道。
“骆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桐原太小，你为什么要去那里？难道是因为方晴？”秦科又问道。
听着秦科关心自己的话语，想起俩人之前亲密无间的关系，骆通不再隐瞒，便把这两个月内发生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诉说开来。
两个月前，骆通听从秦科的建议，离开A公司，入职C公司西南分公司。他勤奋努力，人也聪明，技术能力很快凸显出来，沈菁准备提拔他做工程主管。
骆通准备在西州大展拳脚，干一番事业，便租了房子，想把女朋友方晴接到西州，但方晴却打起了退堂鼓。
方晴本质上是一个小女人，没有什么大的理想，对大城市的繁华无感，只想在桐原过平平安安的小日子。她一直在父母的庇护下长大，没有吃过苦。想到自己远离父母，去承受生活的风雨和压力，就犹豫起来，不想到西州来。
方道奇副局长只有方晴一个独生女，也不想让她离开他的身边。方晴不想去西州，正合了他的心意。他让方晴劝说骆通，来桐原工作。
方晴没有主见，让骆通很生气，跟她大吵了一架，为此，俩人近一个月不再联系。
听骆通说到这里，秦科说道：“骆通，道不同，不相为谋。分手了，你就没了羁绊，会活得更好，活出你想要的生活。当断则断。”
骆通叹了一口气，说道：“秦哥，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以为这一篇已经翻过去了，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有一天，方晴突然找到C公司，把骆通叫出去，问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跟她联系。骆通也没有给她一口好气，说她们俩人既然思想不在一个频道上，就没有必要互相拖累，不如就此分手。
见骆通神情决绝，方晴突然说她怀孕了。她要骆通必须对她负责，否则，她就去死。骆通听了方晴的话，如晴天霹雳，不知所措。
秦科听了骆通的话，惊诧道：“骆通，你俩已经发生关系了？你怎么能这么草率？她真怀孕了？”
骆通隔着时空，苦笑道：“秦哥，都这么年轻，干柴逢烈火，谁能控制得住呢？我也没料到她会怀孕。看样子，她不像说谎。事已至此，你说我能不管她吗？我他妈的怎么这么不小心？方局长也来给我施加压力。”
方道奇也来到西州，找到骆通，说方晴非骆通不嫁。他说方晴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不能眼看着她出事。他没有强迫骆通，只是问骆通下一步准备怎么办。他见骆通呆在那里，又说他已经在桐原电信为骆通找到了工作岗位，骆通随时可以去上班。他说桐原有那么多A公司的设备，骆通正好有用武之地。他说骆通去桐原以后，方晴马上会跟他结婚，包括住房在内的一切事情都不需要他操心。他说桐原虽然城市小，但生活压力不大，骆通和方晴只要相亲相爱，一定能过上美好的小日子。他说人活一世，不就是图个平平安安、幸福美满的生活吗？
骆通第一次谈女朋友，就发生了未婚先孕的事情，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他一定要跟方晴分手，弄不好会出人命，而且还是一尸两命。如果他跟方晴不分手，俩人却又想不到一起去，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骆通虽然聪明活泛，但胆子并不大，性格相对也比较软弱。他骨子里还是一个传统的中国男人，觉得方道奇说得也有道理，便听从了方道奇的建议。
接下来，骆通马上从C公司西南分公司辞职。他已经在桐原电信上班快一个月了，跟方晴的婚期就定在这个元旦前后。
听了骆通的叙述，秦科想起他们俩人曾经的豪言壮语以及对未来职场的无限期许被这活生生的现实给颠覆了。他无语以对骆通，沉默起来。
听秦科不说话，骆通自嘲道：“秦哥，在这大巴山里，我他妈的不用奋斗，就有了工作、老婆、房子和孩子，也算是一个‘成功’青年了。你可以笑话我，瞧不起我，甚至骂我，我都不会生气。我他妈的这叫自作自受，活该。我没脸再见到你，即使你今天不给我打电话，我也会找机会打给你，不是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只是想跟你诉说诉说心中的苦闷。”
听骆通这么说，秦科只能劝慰他：“骆通，你是聪明人，不要自暴自弃。我相信即使在桐原，你也能做得很好。或许方局长说得也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追求一样的人生道路。你既然选择了方晴，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我还是要祝福你们。你以后有机会来北京，一定来找我。我俩永远是朋友。”
骆通苦笑道：“秦哥，谢谢你。”
（二）
秦科还想知道程昂的情况，又接着问骆通。
骆通又犹豫了一会儿，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程昂，他出家了！”
秦科也如同听到一个霹雳，被震呆了：“什么？出家？就凭程昂的性格，怎么可能？你从哪里听说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哥，不但你不会相信，我听说了以后，也跟你一样，绝不相信。这个故事有点长，你听我慢慢说来。”骆通说道。
“秦哥，我真佩服你和边小琪有先见之明，好像预见到A公司在西南市场会马上衰落。你俩离开A公司以后，在小半年的时间里，程昂再也没有签下一份合同。一是A公司产品落后，没能及时更新换代，跟不上客户的要求。二是竞争对手的产品越来越强，他们的销售手段也无所不用其极。因此，A公司准备退出西南市场。”
“你那次来A公司西南办事处的时候，程昂也准备听从你的建议，加入C公司，只是还在犹豫。我比他抢先一步辞职，加入C公司。”
“程昂也提交了辞呈，但还没被A公司批准。屋漏偏逢连阴雨。这时，竞争对手突然爆料本地一个地级通信公司的高层人员有贪腐问题，而且涉嫌权色交易。多家设备供货商被牵连进去，A公司也在其中。A公司见西南市场已经无可救药，就落井下石，声明A公司跟这个贪腐事件没有任何瓜葛，更不知情，完全是业务员的个人行为，而且，A公司已在事发之前，辞退了涉案员工。A公司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又要求地方当局依法办案，A公司绝不会干涉，只会积极配合。”
“因此，程昂被有关人员传唤。经过调查，发现他没有行贿的事实，但有嫖娼的行为。被关了十几天，缴纳了罚款后，他才被放出来。”
“程昂被放出来后，我去看他。他萎靡不振，人瘦得不像样子，我几乎都不认识他了。我请他吃饭，被他拒绝。他说他厌恶这人世间的声色犬马、尔虞我诈、追名逐利，对组织和人性已经绝望，不想再加入C公司。他又说他要出家，修行几年，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以为他当时说的是气话，过了几天，再打他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秦哥，你可以再打他的电话号码，试一试。”
听骆通说完程昂的离奇经历，秦科叹息不已。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骆通，程昂到哪个寺庙出家了？”
“秦哥，他没有说，我也不清楚。”
“骆通，人间正道是沧桑。我们以后无论做什么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秦哥，你说得对。我会注意，你也要注意。”
挂了骆通的电话，秦科抱着一线希望，试着拨打程昂的手机号码，结果让他很失望，无法打通。
秦科想着骆通和程昂的遭遇，感慨、伤感、叹息等等滋味一齐涌上心头。他一下子也被打击了，坐在办公室里，一动不动，天马行空地浮想联翩，直到天黑。
（三）
李童下班时，路过秦科的办公室，见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便改主意，敲门，走了进来。
“秦总，您还不下班？”李童站在秦科面前，笑着问道。
秦科被李童从郁闷中唤了回来，看着笑盈盈的李童，说道：“我还有点事，要再待一会儿。”
“秦总，您晚上准备怎么吃饭？”李童关心道。
“我反正是一个人，随便对付一口就行。”秦科笑道。
“我也是一个人，也不想回家。要不然，我们一起出去吃点？”李童说道。
“不用了，我现在还不饿。你赶紧回家吧，你家是本地的？”秦科推辞道。
“我家是本地的，我现在也不饿。秦总，刚好我有几个技术问题想向您请教，您现在有时间吗？”李童又说道。
看着不想离开的李童，考虑到即将到来的新员工招聘和培训，秦科脑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答非所问道：“李童，你想不想做老师，培训新员工？”
“秦总，我想当老师，但不是这一次。我还想亲自听您讲课呢，看看我跟您的差距有多大。”李童笑道。
没等秦科继续说下去，林海东、徐向宁和严小冬也走进了秦科的办公室。
“秦总，不要总是加班，要注意劳逸结合。该吃饭了，走，我请客。”林海东笑道。
“林总，你请客？什么理由？”秦科不太相信地问道。
“我和向宁把一个项目谈得有点眉目了，心情高兴。下一步要靠你们把最合理的方案做出来，算是我有求于你。”林海东笑道。
见李童站在一旁，秦科笑着说道：“林总，我部门的工程师个个都是高手，无需我亲自出马。李童，你可以一天之内为林总作出最好的方案，是不是？”
“秦总，我不知道这个项目的规模有多大，但要在一天之内做出技术方案，无论如何，我做不到。”李童听秦科要她一个人承担项目，突然有点底气不足，说道。
“李童，你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行不行呢？”秦科笑道。
林海东看出秦科是要故意考李童，便笑着说道：“李童，我们和秦总一起去吃饭，顺便聊聊这个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