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双眼尽是笑意,冰冷的指尖滑上闻辞坑坑洼洼的侧脸,在他浑身僵硬之际,撕下第二张仿真面具。
闻辞豁然攥紧了拳头。
丑陋的假面被揭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秾丽近妖的脸,这样的脸长在男人身上多少有些令人意外,可又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或许是恐惧于此刻糟糕的境地,少年的神情略显苍白,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眼中蓄满盈润的泪珠,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那张漂亮的脸颊因为长时间佩戴仿生面具,又被时一沅暴力撕下,伤到了脸上的毛细血管,逐渐呈现出淡淡的透红色。
时一沅全然没有想到第二张仿真面具下会是这样一张浓墨重彩又楚楚可怜的脸,与刚刚那张被烈火灼烧过的丑陋面孔产生了强烈的对比,在视觉上造成了极大的反差。
她颇为惊讶地眨了下眼,终于将眼前人与记忆中一个几乎要被放血而亡的女孩对应起来。
时一沅下意识道:“你是女人?”
那是她潜入青袂的住处看到的情形。
整整九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穿着绣有青花印记的裙裳,被绑着双手吊在半空中,鲜血从被割破的足腕中渗出,淌过裸露的双足一滴一滴落入地上被挖成青花样式的浅渠。
她们像疯狂的信徒试图向邪神祈求伟力而献上的祭品,无望的等待体内的血液一滴滴流干,最后被做成花肥撒在盛开着靡靡青花的花坛里。
没记错的话,当时那九个女孩已经死了,尤其是被吊在最中间,长得最漂亮的那个。
她连手腕都被割开了放血,被她解开绳索放下来的时候,皮肤呈现出苍白发灰的透明之色,浑身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闻辞原本还维持着被人拿捏的可怜之色,听到她的问题后,目露不解之色,旋即像想到了什么,豁然对上时一沅探寻的视线。
他是长了一副大多数女性都难以企及的面容,但还不至于被人认成女人。
会这样问……除非有人见过女性装扮的他或者……
电光石火之间,闻辞握住时一沅的手腕,不可思议道:“是你!”
那双略显暗淡的眼睛亮起微光,不像喜悦,也看不出仇恨,更像终于见到了一个一直想见却遍寻不得的人。
“姐姐?”闻辞试探道。
过分亲近的称呼让时一沅蹙起眉,同时也知道刚刚的那个问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时一沅没有回应闻辞的话,冷声道:“你是谁?”
闻辞见她眉目疏淡,似不喜欢自己的称呼,双眸再次变得黯淡,声音里也充满了失落,“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和好些人被青袂关在地下囚室里,是你打开了囚室,救了我们,还为此误触了青袂设下的星阵,差点被青花家族捉住。”
这番说辞与之前截然不同,倒是让时一沅有了点印象。
杀死青袂之后,她在屋里搜寻有价值的物品,意外触发了机关,发现地下囚室里关了好些半大少年。
他们也穿着绣有青花印记的衣袍,但与被吊起来放血的女孩不同,少年们个个戴着青花面具,端坐在书桌前,在灯火通明的囚牢里努力无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学习星阵有关的知识。
鲜血从上方的浅渠中渗下,在地下汇聚成一座诡异的召唤星阵,星阵上方飘浮着一道虚无的人影,发出令人听不懂的诡异音调。
场面太过瘆人,时一沅至今想起都觉得青花家族藏污纳垢,令人恶心至极。
地下囚室中的少年足有几十人,各个面色苍白如鬼,时一沅没有去特别记忆他们,且因为误触了青袂布置的暗阵,自身难保,只记得随便抓了个少年,让他带头破解星阵。
当然,她并没有寄希望于那些半大少年,而是直接在血池里种下蔷薇印记,利用蔷薇图腾之力对青花印记的上位压制,摧毁了以青花之力为基础构建的星阵,在青花家族的人赶来之前逃之夭夭。
她想过闻辞可能是当年地下囚牢里的某个少年,但想到青花家族心狠手辣的做派,大概率不会留下他们的性命,这些人能逃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再加上闻辞嘴里没一句真话,她并不相信找‘姐姐’这个说辞,反而觉得他是青袂爱徒,想为老师复仇的说法更合理。
反正当年用的也是假身份,现在又有饕餮家族做靠山,时一沅不畏惧青花家族,不怕得罪人。
她索性承认:“是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刚刚还避而不答,如今却爽快承认,倒是让闻辞有些不敢相信了。
他小心翼翼打量着时一沅,试图从她面上找到一丝说谎的可能性,遗憾的是她的神情无懈可击,不心虚,也不亲近,仿佛无所谓他相不相信。
时一沅居高临下看着他,把手中质地极好的仿生面具丢到他怀里,“怎么?不信?”
闻辞小声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