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年2月1日,按照华夏的农历计算,再过6天就要过年了。 然而在英国,2月却只是普普通通的月份。 经过了半个多月,李奇维的热度终于下降,人们又恢复到往日的生活中。 不管是诺奖也好,封爵也罢,永远都是少数人的专利,大多数人可望而不可及。 柴米油盐,上班下班才是他们一生的宿命。 只要偶尔出现一两件爆炸性的新闻,可以慰藉他们平凡无聊的生活就足够了。 但是对于物理领域的学生或学者而言,一个大好时代才刚刚开始。 量子论和放射学开启了新的研究热潮,不少大学的物理系招生都翻了一倍。 各国受到诺奖启发,也开始重视对于科研人员的奖励制度。 因此,更多的人涌进了科学领域,企图有朝一日,能一鸣惊人,天下皆知。 这是物理学最好的时代,各种新理论不断突破,超越人类对于物理想象的极限。 这是物理学最差的时代,青年天才横空出世,光芒闪耀,镇压一切。 普通学者一辈子的工作,就是为那些天才们节省一下午的时间。 然而,乾坤未定,人人皆是黑马。 没有人愿意当天才的垫脚石,而是发誓要把天才踩在脚下。 毕竟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一直走在物理领域的最前沿。 比如布鲁斯·李,距离他发表量子论和光电效应原理,已经快过去一年半了。 这期间,他也只是总结归纳前人的结果,提出光的波粒二象性而已。 虽然也很震撼,但没有理论,没有实验,显得干巴,似乎远远配不上他本身的地位。 对于普通物理学家而言,一年半载没有新的成果出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甚至十年没有突破,也在情理之中。 物理成就不是海边捡贝壳,随便走走就能捡到一块。 但是对于布鲁斯·李而言,所有人都好像有一个共识,他应该再发表一个震惊世界的成果了。 上次诺奖演讲上他的豪言,也没有人当真,只当他年轻,开了一个玩笑。 虽然这段时间爆火的无线电,也和他有关,但那毕竟不属于物理理论突破。 大家对于他的期望太高,导致普通的结果完全不能引起兴奋。 就算是封爵,那也是基于已经发表的物理成果。 所以直到现在,布鲁斯·李仿佛在学术上沉寂了一般。 《自然》上也见不到他发表逆天的论文了。 不少人不禁感慨:难道布鲁斯·李是江郎才尽了吗? 一代物理天才,难道就要止步不前,走到极限了吗? 甚至有人暗自窃喜,属于我路人甲的时代要来了。 卡文迪许实验室内,威尔逊正询问李奇维这些天过的怎么样。 “布鲁斯,你的病应该好了吧?” “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李奇维说道,“我专门去拜访开尔文勋爵和瑞利勋爵,感谢他们在封爵上对我的支持。” 威尔逊顿时苦着脸,“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封爵啊?那是我做梦都不敢做到的事情,竟然被你得到了,我真羡慕啊。” 李奇维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嗐,没啥用,就是一张纸而已,不说封地了,连钱都没有。” 威尔逊无语,“老大,你就知足吧,你可是清国人啊。” “真给你封块领地,你会成为全英国人的公敌,恐怕到时候你都不敢要了。” 李奇维笑笑不说话,那可说不定,也许未来英国会求着给自己封地。 威尔逊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咧嘴笑道:“布鲁斯,你得振作起来喽,不能让人看扁了。” “现在外界都在传,你得完诺奖,被封爵后,就开始骄傲了,没新的学术成果了。” “已经一年半没有突破了,马上就要到两年半了,那可是一个不详的数字,有莫名的力量。” 李奇维脑门冒出黑线,鸡...不...嫉妒的人无处不在啊。 自己才一年多没成果,怎么就变成骄傲自满了。 看来,是时候给你们这些黑子一点小小的震撼了。 ...... 瑞士,苏黎世大学。 如今的爱因斯坦在苏黎世大学可是名人了,全校师生都知道他的名字。 因为他有一位挚友,对方是第一届物理诺奖得主。 而他自己又是瑞士专利局的工作人员,待遇好,工作轻松,惹得无数同学羡慕。 真实历史上,1900年毕业后的爱因斯坦活的非常艰辛,毕业就失业... 不仅找不到工作,还没有瑞士国籍,属于“黑户”。 而且想申请几所大学攻读博士,全部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最后实在找不到工作的他,甚至还去中学当过老师。 对他而言,那是一段至暗的时刻,卑微如蝼蚁。 直到2年后,他经过格罗斯曼的介绍,去瑞士专利局工作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然后,接下来就是爱因斯坦一路开挂,直到封神的岁月。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化神先化凡吧。 只有先体验作为凡人最真实、最艰难的生活状态,才能大彻大悟。 于1905年,蜕凡化神,完成生命境界的跃迁。 然而,因为李奇维的到来,如今的爱因斯坦早已摆脱生活的窘迫。 但是却面临了新的考验,凡人的考验。 实验室内,爱因斯坦的导师,克莱纳教授虽然脸上平静,但语气却有点不善。 “爱因斯坦,你的这篇论文初稿《分子大小的新测定方法》,我粗略看了,我个人认为价值不大。” “虽然你根据糖溶液的粘度和扩散率,计算出阿伏伽德罗常数的值,但是却与真实值差了三倍。” “如果用这种理论去计算分子的半径,我想会存在问题。” “所以,这篇论文如果是你的博士论文,那么我的评价是不合格。” 呼! 爱因斯坦有点局促,他没想到在青年学者会议上被大家夸赞的论文,却被自己的导师贬的一文不值。 不过这不是克莱纳教授存心刁难,而是当时会议上的人,不可能像克莱纳一样对文章很熟悉,他们只是对这个方法感兴趣而已。 真实历史上,爱因斯坦的博士毕业论文就是《分子大小的新测定方法》,也确实被导师克莱纳退回过。 那时候瑞士的大学比较奇怪。 爱因斯坦的本科学校是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毕业后如果想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就得往其他学校申请。 他申请的就是苏黎世大学,而且他经常不去实验室,因为与导师三观不合。 克莱纳是实验派,他不喜欢自己的学生,去搞理论研究。 可是爱因斯坦天生就是理论物理学家,他的大脑就是最精密的实验室,所有实验都是思想实验! 让他穿上白大褂,去做各种物理实验,会让他无比难受。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诚恳而坚定地问道:“教授,你认为我的论文该如何改进。” 克莱纳看着他,说道:“爱因斯坦,我说话可能直了一点,希望你不要介意。” “如果你是因为你的好友布鲁斯·李,从而喜欢理论物理,我认为你需要认真考虑一下。” “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搞纯理论研究的。” “他的天才程度,不是我们普通物理学者可以想象的。” “你把他当成偶像崇拜可以,但是千万不能去追求不切实际的东西。” “你看你的本科论文《由毛细管现象得到的推论》,不就是非常好的研究范例吗?” 爱因斯坦听完克莱纳的话后,身体颤抖,他没有责怪自己的导师。 因为周围的学生都是这样看他的,虽然大家很羡慕他,但都是认为他沾了布鲁斯·李的光。 人是复杂的动物,尤其是思想最为复杂。 同学们私下也会议论,要不是爱因斯坦和布鲁斯·李认识的早,恐怕也不会运气这么好。 因为光电效应的论文,就被瑞士政府特批了入籍申请,节省了多少功夫。 现在的爱因斯坦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年轻,只有23岁。 面临非议,他远远做不到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此时格罗斯曼也不在身边,那家伙跑去德国哥廷根大学读数学博士了,导师是大名鼎鼎的希尔伯特。 不知道他是咋混上的,因为一开始他找的导师是法国数学家庞加莱,不过没有通过大神的考核。 两位好友都不在身边,爱因斯坦只能独自默默承受这份压力,历练凡人之劫难。 此时,他想到了布鲁斯·李,又想起两年前的那个下午。 街道上的匆匆相遇和寒暄,仿佛命中注定一般。 他喜欢布鲁斯·李的笑容,纯真灿烂,能融化一切,不带有任何偏见。 对方明明已经取得让普通人望尘莫及的成就,对待自己和其他人却依旧如初,从不倨傲炫耀。 而且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国家,甚至在公开场合力挺。 这份魄力,这份赤子之心,深深感动着自己。 爱因斯坦莞尔一笑,内心终于解开心结。 就连伟大如布鲁斯·李,都要面对无数人,嘲讽他的出身,嘲讽他的国家。 自己这一点小小的挫折和非议,又算的了什么呢?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在一个月之内,把相对论的论文写出来。 然后心里默默说道:布鲁斯,这一次,我不要躲在你的脚步之后,我要和你并肩前行! 克莱纳导师看着爱因斯坦的表情不停变换,还以为自己的话有点重了。 他刚想开口,就看到对方突然抬头挺胸,眼神中好似迸发出万丈霞光,刺的他目眩神迷。 爱因斯坦语气平静地说道:“好的,克莱纳教授,我知道了。” 短短一句普通的话。 却如平地惊雷! 炸的克莱纳脑袋空白。 他一生中唯一名垂青史的机会,就这样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