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有金光闪过,蒹葭抬眼便看到了出现在闻人戚戚身前的褚北鹤。 “蒹葭。” 他唤她,明明是相同的外貌,同样的嗓音,却全然不同的感觉。 她一直都知道,眼前的人,早就不是她的龙了。 已经失去的人,哪怕龙骨重塑化出新魂,也不是原来的那一个。 可她从未后悔献祭自己的神魂。 他虽然不再是龙,却能作为天道之下唯一的龙脉而存在。 这一次以蒹葭的身份出现,也不过是想要亲眼看看他,再亲身触碰一下对方罢了。 就是可惜……她还没吃到这个世界更多好吃的东西。 这么好玩的人间,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用担心,你们等的人都会回来。” 不管是姜家那几个,还是闻人白依,抑或是……姜栩栩。 蒹葭说, “十尾是受天道承认才允许的存在,天道不存,新的十尾诞生便需要另一道信仰的承认。” 而这份信仰代表的,便是人。 世间灵气不再,天道却将大部分灵气留给了人类。 可见天道偏爱人族。 也因此,在天道不存的情况下,人族的信仰可比天道。 所以也有人说,人定胜天。 而其中,亲人的信仰与承认,才是姜栩栩能否留住十尾之力的关键。 如果姜栩栩不能被坚定选择,那么她的十尾之力也留不住。 更触碰不到那最深层的十尾领域。 闻人戚戚刚从艰难的抉择中跳出,听到蒹葭的解释,整颗心都是麻麻的, “你之前故意说让我们选择的话,就是为了让我们说出选择栩栩的话?” 蒹葭看向她,又重新看向褚北鹤,只道, “我跟你们说的话也并非作假。” 她说, “姜栩栩的神魂陷入沉睡,只要我想,我自然可以强行唤醒她,但这样一来,她没有受到天道承认,便算不得真正的十尾。 你们想要十尾的力量,便要靠自己的信仰之力将她唤醒。” 而只要姜栩栩醒来,她的意识便回重新将她这一缕神魂压制,甚至,十尾的神魂,会将她彻底吸收。 她们选了姜栩栩,她仅剩的这缕神魂也会很快消失。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想要用姜栩栩的身体再亲身感受一下这个人间,以及守护着这个人间的故人。 哪怕只有一天。 如今已经看过,她更不会害怕神魂的消亡。 这个人间,早就没有等她的故人了。 蒹葭这么想着,便打算闭眼等待最后的意识消散。 也就是这时,她的耳边陡然传来了另一道陌生的声音。 熟悉的凤凰气息,声音急切中透着些许的委屈—— “葭葭!!” 蒹葭一愣,扭头看去,却见旁边一道凤凰烈焰化作一道人形,只因神魂还有些不稳,整个人看着有些虚。 正是先前被姜栩栩和三树一行强行从儵厄体内拉出的五光神魂。 到底被吞噬了上千年。 神魂又在不断的压制重生中受了不少损伤。 虽然借了三树的身体温养加上褚北鹤的金光加持,一天的功夫,也只勉强能够化出原本的人形。 但好在,他赶上了。 “葭葭!” 五光又唤她一声,眼神里满是依恋和委屈。 虽然人形已经是成年男子的模样,但蒹葭依旧一眼记起了那个曾经抱住她尾巴就咬的小胖团子。 也是她一奶茶浇下去意外破壳后的凤凰崽子。 明明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哪怕过了数千年,五光的神魂依旧记得蒹葭的气息。 因为,他出生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她。 她说,他是她的小弟。 就连五光这个名字都是她给他取的。 怎么可能会忘记? 可是,他在还很小的时候没有能力保护她的龙,在成年后,也没能成功诛灭害死苍辚的儵厄。 被儵厄吞噬数千年,好不容易重新回来。 她又要消失了。 可他说不出让她不要消失的话。 蒹葭对他而言很重要,但栩栩也是他的朋友。 更重要的是,蒹葭从未想过留下。 这里没有她想为之留下的人。 见他不说话,蒹葭反倒先开了口, “我听说你这些年对抗儵厄的事了。” 五光身子一抖,以为她要不满自己没用。 却听她声音忽而放缓,道, “做得很好。” 她说着,脸上忽的绽开一个笑,“不愧是我的小弟。” 五光的眼泪哗一下就落了下来,哪怕历经数千年,他在她面前还是会变成一个孩子, “葭葭,你能不能……” 不走…… “不能。” 蒹葭不等他说完,便干脆拒绝了他,一如过去,冷酷无情。 领域中,属于姜栩栩的意识正在苏醒,被她收进领域中的那几个姜家人显然也克服了领域中的恐惧做出了他们的选择。 而随着信仰力量的增强,新的十尾力量正缓缓覆盖原有的领域。 蒹葭扭头,最后深深看一眼褚北鹤,而后,缓缓闭上双眼。 身体倾倒的瞬间,褚北鹤眼前的画面随之翻转,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曾经被梦貘偷走的一角梦境。 那是他还没化形前,单属于龙脉本体的一场梦境。 那代表着龙脉的蜿蜒山脉地心处,蒹葭神魂所化的十尾狐静静趴在山脉之上,十尾随意而轻松地摆动着。 她就那样匐在他本体之上,安静地守着她的龙…… 褚北鹤回神间,自己已经将人稳稳抱住。 两人仿佛再次陷入十尾的领域之中。 领域时空似乎在两人之间轮转,背景走过数千个春夏秋冬。 最终,停在了万物复苏的春。 嫩绿的草原覆盖大地,高原辽远,天似九重,隐隐的,云朵凝聚处各种龙凤形态。 褚北鹤没有将人放开,良久,直到怀里的人重新有了动静,脚下的绿草连带着整个领域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 他终于轻轻将人拉开。 姜栩栩眼眸清明如水,看着他,没有说话,只伸手,轻轻握住他的。 “褚北鹤,你在等我吗?” 褚北鹤黑眸沉沉,似要将自己融进她眼睛里,好半晌,才缓缓回握住她的手,嘴角微抬,声音很轻, “嗯。” 他说, “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