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鉴识科!”上杉宗雪挥了挥手中的资料。
五分钟后,警视厅鉴识科。
上杉宗雪和石原美琴把正躺在解剖台上睡大觉的中堂系挖了起来,然后取出了解剖报告和东佐枝子送来的证据,一起研究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财前教授到底误诊了么?
这里就显出了上杉宗雪的软肋——他虽然号称传奇法医,但实际上他的法医技术并没有出色到出类拔萃的程度,相反的是,美琴和中堂的法医经验都比他丰富。
“没有误诊。”一头乱发睡眼朦胧的中堂系看了整个病历和解剖报告,突然摇头:“确实,手术之前,CT中就发现有很小的肺部磨玻璃阴影,但是……”
“但是患者本来就有长期吸烟病史。”石原美琴点头,遇到专业上的问题,美琴姐也认真了起来:“佐佐木得的是胃贲门癌,和肺部无关,就算肺部有少量磨玻璃阴影又如何?早期胃癌的转移可能性极小,就算有阴影,也是炎症可能性大。”
“怎么说?”上杉宗雪顺势问道。
“KUSO!你不是传奇法医么?怎么会问出这种KUSO问题?”中堂系不耐烦地说道:“肺上的磨玻璃结节到底是什么,你要怎么确认?PET和CT是看不出来的,局部高代谢病灶,其实也并不能够排除炎症。很多情况下也是观察,通过时间来看肿物是否会继续增大,如果增大才会考虑是否癌症,但是病人拖得起么?”
中堂系对上杉宗雪自然是佩服的,他一直觉得上杉宗雪的法医水平至少比他高三四层楼,没想到上杉宗雪居然会问出不够高明的问题,不由得烦躁不已。
“是的,中堂说得对。”美琴姐也跟着说道:“如果想要确认,就必须活检,用胸腔镜活检,甚至这么小的病灶,活检都不一定可以,必须要肺部穿刺甚至楔形切除活检以明确诊断,那是个癌症病人,急等着手术,活检?你这是谋杀!”
“这么说……财前教授没有误诊?”上杉宗雪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从尸检情况来看,最终结果是肺转移。但并不是常见的转移模式,而是肺部爆发性的癌性淋巴管炎,所以术后很快患者就过世了,我也无法判断是术前转移还是术后转移。”
“对,没有误诊!”*2。
石原美琴和中堂系都给予了肯定的回答,美琴姐迟疑了一下,补充道:“上杉,医师也是人,是人就不能避免判断错误,在当时的情况下,从这个影像学表现结合患者病史来看,有多少肿瘤科医生和影像科医生会首先考虑这是个转移?”
“也就是说,财前教授并没有误诊,至少,在现在的医学水平和他的外科能力是有极限的情况下,就算CT拍到肺部有问题,拒绝认为发生了转移也是合理的。”
“活体检查要两周,死者等不了两周,那种情况下还对肺部进行穿刺和楔形切除等于直接杀人!”石原美琴柔声说道。
“嗯,我明白了。”上杉宗雪背着双手:“所以,最关键的问题反而不是财前教授是否误诊。”
“最关键的问题是,他发现了CT有问题时,既没有让死者和死者家属知情,也没有展开会诊,便十分武断地要求手术,最终导致了病人因术前病灶转移导致的呼吸衰竭而死。”
“对!”*2
石原美琴和中堂系几乎同时说道。
上杉宗雪的眉毛更是扭成一团。
自己似乎不应该介入这件事,因为单纯从医疗角度来说,财前教授并没有误诊。
然而从法律和医德的角度来说,财前教授没有让患者得到知情权,而是以极为傲慢的方式直接决定了手术,最终导致患者死亡。
因此,自己是否出庭作证成了此案的关键,如果自己出庭,那么考虑到自己的影响力和他法医能力上说一不二的地位,财前教授有难了。
然而,如果这样做,极大的可能就意味着他会丢掉自己在东京医科齿科大的职位,甚至丢掉学籍以及他在医学界的容身之处,之前谈好的东京大学入学和入职的事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胆敢向自己的母校开炮,做不利的证明,东大那边……
如果从纯医疗角度表示财前教授并没有误诊呢?
这样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理论上来说上杉宗雪也没有说假话,严格来说,患者的知情权在医学界也属于灰色地带,很多人都提倡什么“善意的谎言”“适当的隐瞒”“保持好心态能让患者更有机会康复”,告知实情和手术风险到底是有医德还是没有医德这点很模糊,没有明确的界限,怎么解释都行。
自己,要怎么办呢?
上杉宗雪背着双手,望着东京都的天空。
樱田门外秋阳穿透湛蓝穹顶,絮云如碎羽悬浮在国会塔尖,鸽群掠过时带起一串玻璃幕墙的金色反光,天幕高远似透釉瓷。
他的心中陷入了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