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想听故事了。”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直接问盗墓的事,多少有点莽撞。 不如以听故事为由头。 让驼爷先讲盗墓故事,然后顺势旁敲侧击。 驼爷眯着的笑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精芒。 “想听故事容易,不过先得考考你。” “咱这咸阳塬,过去叫个啥?” 我不假思索道:“唐时称洪渎塬,西汉时称五陵塬,为汉唐两朝王公贵族葬地。” 咸阳塬堪称风水宝地。 西汉十一位皇帝中的九位,都葬在这里。 又因长陵等五座陵墓设置陵邑,从全国各地迁移富豪望族到陵邑居住,而被称为五陵塬。 “五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说的就是五陵塬当年富足豪阔的生活。” 驼爷笑道:“那再往前呢?咱这咸阳塬在西周叫什么?” “啊?” 这可难住我了。 跟章教授学习时,他没说过西周时的咸阳塬叫什么。 “哈哈哈,不知道了吧。” 驼爷有些得意。 “商朝时,咱这里是毕方。” “周代商之后,被封给毕公姬高建立毕国。” “咱这咸阳塬啊,在那时被称为毕塬。” “我要讲的盗墓故事,就和毕国有关系。” 我心里陡然一紧。 要真如驼爷所说,咸阳塬是毕国封地所在。 那可能存在的王侯大墓,会不会是毕国国君之墓? 西周时咸阳塬算王畿之地。 毕国肩负守卫王畿,拱卫宗室的重任,属于天子重臣,国君墓中的宝贝肯定不少! 我心中生出无数念头,驼爷依然自顾自的讲着。 “那是四十多年前,有一伙盗墓贼受洋人委托,在咱咸阳塬上探寻毕国墓葬。” 驼爷说的四十多年前,是1940年之前。 当时恰逢乱世,许多外国人打着考古的旗号,进入我国进行盗墓勾当。 比如盗取敦煌大量珍贵文物的斯坦因。 盗掘黑水城无数珍宝的科兹洛夫。 华尔纳和外国传教士怀履光,雇佣盗墓贼盗和村民,盗掘金村东周天子墓。 那时期,无数珍宝被盗掘出来流出国门。 “那伙盗墓贼从周陵一直探到咱鸭沟,最终在村东面田地里有了收获。” 村东面田里? 要不要这么巧! 我截胡的那个墓,就在村东面田里! 莫非驼爷说的,就是我怀疑可能存在的王侯级大墓? 我呼吸不由沉重起来。 竖着耳朵听驼爷讲述,生怕漏过一个字。 “那时洛阳铲还没流行过来,他们用竹竿连接,绑上铁钎打入地下,分辨带出滴泥土。” “铁钎下探十八米多,终于带出了白膏泥。” 白膏泥是高岭土,因具有很强防渗漏和封闭性,所以古代贵族墓葬通常用作封土。 在干燥的时候呈白色,称为白膏泥。 潮湿环境中呈青色,称为青膏泥。 二者是同一种东西。 通常只要探出白膏泥或青膏泥,就意味着遇到大墓了。 “他们以带出白膏泥的点为中心,向前后左右每隔半米下铁钎,探查墓室结构。” 遇到大墓,有经验的盗墓贼都不会急着下去。 而是在上面连续下探铲,探查墓道走向墓室结构。 只要确定好结构,基本能直接打进主墓室,省去过墓门的麻烦。 “探查用了一晚上时间。” “确定是甲字形大墓,墓道长四十九米,墓室深三十三米。” “按规格来说,基本国君墓没跑了。” 听到国君墓,我十根手指死死扣在一起。 驼爷瞥了眼我的手,又飞快收回眼神。 “他们当即在墓室位置打洞,在打破膏泥层的时候,异变突生。” “什么异变?”我忍不住追问。 “一股青绿色臭气喷了出来,那股臭气见火即燃,当时接力挖盗洞的两个盗墓贼,直接被烈火烧身。” “啊?!” “是火洞子?” 我失声惊呼起来。 章教授教我学业的时候,恰好长沙马王堆开挖,他对此事十分关注。 后来拿到马王堆发掘报告,还带我一起看过。 马王堆汉墓是建国后,考古队挖到的第一座火洞子。 在考古和历史学方面,引起了不小轰动。 当时章教授说,火洞子基本在南方出现,北方没有。 “北方怎么会出现火洞子?只有南方才有啊。” 驼爷拿起烟袋锅使劲吸了一口。 摇头道:“谁给你说北方没有?” “王莽篡位令人挖傅太后,丁太后墓,就有臭火喷涌而出,盗者非死即伤。” “北宋邵伯温笔记有载,盗夜发咸阳塬上古墓,有火光出,明确记载了咱这有火洞子存在。” 我愣住。 没想到驼爷竟能引经据典。 这还是我认识的驼爷么? “术业有专攻,搞历史的未必比盗墓的更懂。” “接着说那俩盗墓贼,被火烧身发出杀猪般惨叫,而且烈火顺着盗洞往外喷,直接喷到地面烧起一米多高。” “上面人赶忙拿水往盗洞里浇灌,水不够又往下撒土,总算把火给弄灭了。” “不过那两个人没能救下来,直接死在墓里。” “还没进墓就死了人,属实晦气。” “而且喷出的青绿色臭气连绵不绝,盗墓贼只能暂时停手,等臭气散去再干活。” “这一等就是三天,三天后终于没有青绿色臭气喷出,他们决定夜里下墓。” “可他们不知道,下墓才是噩梦的开始!” “七个人下去,只有一个逃了出来!” 驼爷右手死死抓着烟袋锅,手上青筋高高隆起,整跟手臂都在颤抖。 从脖子根到脸颊的每一丝肌肉都绷紧。 瞪圆的双眼中冒出一根根血丝,缩小的瞳孔中透出不可抑制的恐惧。 他,在害怕! 我被驼爷的样子吓到。 觉得四周温度像是突然低了十几度,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 双手更是死死抓住屁股下的条凳。 时刻准备抄起条凳当武器自卫。 “他们进入盗洞,就听到墓室传出响动。” 驼爷声音变的尖锐起来,说出的每一字都带出颤音。 “这些见过大风浪的盗墓贼,没把响动放在心上。” “可越接近墓室,声音越清晰,很轻很轻的风声,带着如泣如诉声钻进耳中!” “像少女在耳边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