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内, 贾赦和贾政的话语,显得极为刺耳,贾母听罢,脸色有些难看, “珠儿家的,你怎么想的?” 李纨心中复杂,毕竟在荣国府十余载,一草一木,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又想起贾珠,眼睛瞬间红了, “老太太,此事由着老太太决定,孙媳妇听着就是,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在身边伺候老太太了。” 说完就流了泪, 其余人心中不好受,尤其是三春,和大嫂子闹惯了,这以后,也不知会如何?俱都红了眼眶, “如何不能,只是划了族谱,你和尤丫头二人,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我做主,西边院子还是你们娘俩的,东府,等完事后,你们再过去,住乏了,再回来。” 贾母叹息了一口气,许些事,看得开就好。 李纨听罢,也知道老太太难处,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全凭老太太做主。” “嗯,那就好,鸳鸯,准备蒲团,还有茶水,珠家媳妇,敬茶。” 既然定下了,贾母也不含糊,让鸳鸯准备东西,就在此处,李纨跪拜在地,代替兰哥儿,给贾敬奉了茶,也算是有了交代。 在李纨起身之际, 贾母竟然把桌上的田产地契,银票,还有一些账册,袭爵文书和印章直接用锦布包好,递给了李纨, 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宁国府的产业进项,收好,也算是以后宁国府立家的根本,族谱,还有家族族长的文书,就留在我这,算是代管,以前荣国府欠你的,勿要记在心上,贾珠走的早,那就是命,做娘的,如何能害自己儿子,不要责怪二太太了,她,也不知做了什么孽。” 一声哭嚎, 就此, 李纨再也忍不住,和贾母一起痛哭起来,其余人也心有戚戚,薛姨妈、鸳鸯等人,见贾母这般,都来劝解。 钗黛、湘云、探春、迎春,领着一众丫鬟,相继挑帘进入荣庆堂中,过来劝着贾母。 但无一人知贾母心底最深层次的隐忧,话当然也说不到心坎里去,如何得劝? 只有贾赦瞧得着急,怎么田产商铺等,都给了李纨呢。 “老太太,我如何敢真的埋怨,就是心里想得慌。” 见着老太太这样,李纨心中也不是滋味,只能转移话题, 二人又是相互劝慰一番,这才收了悲凉之意,只有二太太,脸色有些潮红,不知觉已攥紧了手中佛珠,不管如何,以后宁国府一脉,就算是进了二房的血脉了,纵然是宝玉没有袭爵,那也终归是自己不舍得。 话说,以后未必没有机会,贾琏上了战场,刀剑无眼,说不得什么时候, 眼角余光瞄了一眼自己侄女,是了,贾琏无子。 宁国府的事,竟然让二太太心中,着了魔一般的想法,经久不散。 也不知是不是姑侄心有灵犀,王熙凤的余光也瞧见了二太太那边,千算万算,姑母怕是没想到,爵位竟然会落在兰哥儿身上,虽然是后备的,只是不知,这腹中的孩子,是男还是女了, 邢夫人那边,也终归是放下心中的事,但她纵是想争着,可膝下无子,如何能争? 可怜琮儿一无是处,哪里能继承了爵位,她虽说是名义上的嫡母,可惜木已成舟…… 邢夫人心思起伏,面色变幻。 爵位,旱涝保收的铁庄稼!好在,最后,没有落入贾宝玉手上,至此,竟有些庆幸,还好是兰哥儿,以后,尤夫人那里,不知又是何种情况, “既然如此,眼下的事,解决了,那都回去歇着,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贾母话也说了,事也做了,又想起贾敬,开始撵人了。 众女眷皆知其意,各自告退。 独留贾敬,贾赦,和贾政三人在此, 良久, 贾敬起身,对着老太君,还有贾赦,贾政施了大礼, “老太君,往后,宁国府就拜托您老费心,后宫,万不可去,就算是勋贵老亲,此时进言,或许也是无用,天家的意思,无非就是看看,谁率先出头,明日里,我一人去宫里,万事从我而起,从我而止。” 贾敬的话,或许别人听不懂,但是贾母如何听不明白,就是那一夜过后,整个京城都变了, “你想怎么做,珍哥儿父子,又如何救!” “老太君,京南还乱着,北地也不轻松,皇上此时还真不会对勋贵下死手,这一次,其中应是另有原由,我此次出山,就没想着回去,或许,能让天家,对贾家的猜忌有所释怀,这一趟必去。” 贾敬闭着眼,呢喃一句,让贾赦和贾政心中一震,心中升起许多愧疚, “既然,你想好了,老身照做就是,你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没有,贫道一生蹉跎,愧对殿下,愧对族人,更是愧对宁国府,早在那一夜,贫道就该去的,哈哈.” 一声畅快的大笑,人就出了厅堂,留下贾母三人,相顾无言 翌日清晨, 乌云散去, 初晓的阳光照耀着京城上空, 显得格外朝气蓬勃, 含元殿, 早已经是满员的进入大殿,考生奋起疾书,眼看就没有多少时辰了, 张瑾瑜也起了个早,吃过早膳,带着人就去大殿监考,三位皇子依旧是在梦乡,巡查的时候,张瑾瑜也没去打扰,交代禁军看好,之后就离去, 进了大殿, 到了高台,储年大人,还有沈中新沈大人,依旧是来的最早的一拨人,不说别的,就算是这精神,真没谁了, “侯爷,诸多考生已经就位,看样子,晌午过后,也就写的差不多了,今日,申时一到,就落笔收卷,打开龙门,让其离开,然否。” 储年瞧了一眼沈大人,没想到,沈大人对此结束时间了如指掌,也看向洛云侯, 张瑾瑜刚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还想着昨夜陛下商议的事,听见沈大人的话,点了点头, “就这样办,到时间,就落笔收卷,另外,今夜,连夜组织巡考官同时阅卷,每人十张卷子,改完为止。明日里,你们再组织人审核,争取一日内,把甲乙丙三榜的文章筛选出来,我批阅之后,直接递进内阁,从司礼监呈阅给陛下。” 张瑾瑜也不含糊,直接让众人准备“加班”了。 沈中新不由得一愣,心中暗道,这么着急,可是为何,撇了一眼储年大人,面目上也有不解的神色,问道; “侯爷,为何这么着急,可还有了变故,贡院那边可是一样?” 显然,不合常理的地方,还需要解释一番,张瑾瑜也没有瞒着,小声说道; “京营还需要整训,本侯没时间,贡院那边照旧,只有含元殿需要抓紧点时间,放榜的日子,是一样的。” 算是给储年和沈中新二位大人解惑,此时,襄阳侯柏广居也已经到了,听着洛云侯的话,明显有些惊讶,为何要整训京营,难不成需要动兵,可王子腾的大军,已经南下,何须再动兵马, 看了下四周,不少官员到此,只得按下心中的疑问,坐在侯爷身边, 襄阳侯的困惑,也是沈中新和储年大人疑问,人太多,但又不好多言,储年接过话题,小心的回道; “侯爷放心,一人十张卷子,顺位传阅三次,不需要一夜,半夜就能改出来,只是最后的定榜,是和贡院那边一块,还是单独定榜。” 这也是储大人关心的,以往的时候都在贡院统考,排名定榜也是在一张纸上,而如今分考两地,如何定榜,左右为难,难不成还有两个“案首”不成。 所谓的“案首”就是考了第一名,乡试案首为“谢元,”因为是恩科,合在一起统考,所以之前小三元,直接免了,只要这次乡试能出人头地,可谓是一步一登天。 “是啊,侯爷,历来都是一个榜单,今岁,应该如何做?” 沈中新沈大人也有些好奇,不知侯爷该如何定,还是拿到内阁再定, 张瑾瑜可没想那么多,在哪考的,自然是哪里定,贡院定贡院的,宫里定宫里的,谁也不吃亏,谁也不占便宜啊,不过,想个名头, “此事,自然是各定各的,今岁放榜,宫里,就写含元殿榜单,排出个一二三名,叫个好听的名字,含元殿谢元榜首,至于南大人那边,他们定他们的,互不干扰。” “这,也算可以。” 储大人略有些迟疑,想了想,这也是办法,遂答应,就在几人模棱两可之际, 巡考官曹大人,站在台前喊道; “今日,乃是恩科最后一日,答完题,亦可交卷,晌午过后,申时落笔收卷,龙门打开,诸位考生,加紧答题。” 一声唱喏, 殿内的气氛,明显紧张了许多。 后宫, 坤宁宫, 江皇后起了个早,刚梳洗打扮完,还未用膳的时候,就有公公来报; “主子,春尚宫,奴婢有事禀告,” “说,什么事?” 一声慵懒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魅惑之意,也不知何时,昨夜做了春梦,一早起身的时候,湿漉漉的,只能让春禾准备一番,沐浴更衣,听见有事,心中一动,昨日的事到是给忘记了, “回主子,吴贵妃身边的女史宋双,带着人在外求见,来的人手里还提着食盒,有不少。” 屏风外的管事太监,急切的,把来的是何人说了一遍, 此时的春禾, 正带着宫女在桌上摆着饭菜,等着伺候娘娘用膳,听见春丽宫的人,卡着这个时辰过来,脸上明显不喜, “来的可真是时候,以往都是晚来的,如今怎么变了,来的那么早,” 听见春尚书的话语,太监管事喃喃不语,不敢多言, “行了,昨日的事,也亏她真的吆喝一阵,闹了不少脸,让她们进来吧,” “是,主子,” 江皇后把木簪子插在头上,理了理衣衫,起身就坐在桌前,端起莲子羹,朱唇轻启,抿了一口,这也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春丽宫那边,昨日什么情况,” 似乎是无心过问,春禾放下手头的物件,来到娘娘身边,小心搀扶着江皇后, 顺带着,把昨日,春丽宫里面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尤其是静妃和明妃,好似是抱团了,至于周贵人,依旧是不给吴贵妃面子,倒在情理之中,只有徐才人顶撞的那回事,显得极为不寻常,另有静妃郭明月,说是和洛云侯家事,有故交。 江皇后嘴角微微翘起,笑了笑, “不错,闹一闹就是好的,要是不闹,该担心的就是我们了,至于和洛云侯有旧,谁知道,恐怕就算洛云侯那小子都不知道吧,后宫的事,万不可大意,” “是,娘娘,奴婢明白。” 而殿外, 吴贵妃春丽宫的女史宋双,带着宫女候在那,心中忐忑不安,昨日里,娘娘,和周贵人又呛了几句话,明妃和静妃,也都护着徐才人,要不是娘娘脾气改了许多,后宫里的闲话,又不知多了多少, 也不知皇后娘娘,为何忽然会让主子去办这种难事,还好最后,各宫的妃子,都派人把做好的糕点送来,只因昨日送来的太晚,所以,才有今早这一幕, 胡思乱想一会, 刚刚去禀告的公公,已经出了殿门, “公公,娘娘怎么说?” “你啊,来的时辰可真好,主子心情好,进去吧。” 传话的管事公公,拉着长音,也没个好脸色,明显的,吃了挂落,宋双知道来的不巧,但也不敢耽搁,拿出一把碎银递了过去, “劳烦公公传话,奴婢也没什么好给的,这些散碎银子,给公公喝点茶水用。” 管事太监身后就把碎银接过来,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同是伺候人的奴婢,眼前的娃娃,也算是少有眼色之人,点点头, “;还算明事理,抓紧进去吧,闲话少说。” “谢公公。” 宋双脸色一喜,回身招了招手,带着人就进了坤宁宫,刚入殿,既有伺候的婆子等着,见到人进来了,开了口, “这边走,闲话少叙。” “是,嬷嬷。” 宋双也知道规矩,低着头,带着人跟着嬷嬷走了进去, 入了内殿, 就见到一处屏风挡路,内里还有帘子作为隔断,隐约间,能瞧见人影在里面, 只见领路的嬷嬷进去汇报, “主子,人来了。” “嗯,来了就好,” 江皇后放下勺碗,用锦布擦了擦嘴角,瞧着帘子外的人影,问道; “怎么今日才来,各宫的人,可都做了糕点送过来?” “回娘娘的话,各宫的小主都做了糕点,昨夜晚些时候才送到春丽宫,天太晚,怕打扰娘娘休息,所以奴婢才今日送来,不过,明妃和静妃,说是二人合力做的,只送来一份。” 宋双不敢迟疑,早就把送来的糕点一一查验,各宫各处都有,只是明妃和静妃,二人竟然合力送来一盒糕点,也不知何意? 难道是故意为之,还是给自家娘娘甩脸色,但此事是皇后娘娘定下的,本想故意挑事,却被吴贵妃拦下,吩咐照实说就好, 江皇后神情一怔,明妃何宛如,静妃郭明月,她们二人又抱在一起了,多少年下来,依然如此,一点长进都没有,有意思, 身边的春禾,眼神一凝,这二人平日里几乎算是透明的人,如何敢这样,开口问询, “是她们故意送来一盒,还是你偷偷给扣下了?” 也不是没有这些可能,昨日里,暗线来报,把春丽宫的事大体说了一下,明妃和静妃,可是甩了脸色走的,未必吴贵妃不会记恨,所以才有此一问, 宋双脸色一白,赶紧跪在地上,回答; “皇后娘娘,春尚书明鉴,奴婢和贵妃娘娘,自从接了坤宁宫的信,就不敢怠慢,连夜布置了殿内,第二日,就派人去寻各宫小主约见过来,谁知,来的人不多,留下的人不少,就算是来的人,也多有阴阳怪气之话语,我家娘娘想到皇后娘娘嘱托,一忍再忍,何其敢落下把柄,” 说完,红着眼跪在地上,青色宫装附在地上,一动不动,江皇后给春禾使了眼色,春禾会意,问道, “既然如此,起来吧,把做的糕点尽数留下,” “是,春尚书,” 宋双擦着眼角的泪水,起身后,一招手,就有跟着宫女,把提来的食盒,放在柱子一旁,一一摆放整齐, 江皇后瞧了一眼,屏风后的丫头,小声开了口; “昨日的事,本宫记得吴贵妃的好,里面的是非曲折,本宫也听说了,周贵人失了礼数,下懿旨斥责一番,另有徐才人,张嘴五次,并且告诉静妃和明妃,让她二人重新亲手做一番糕点,在送过来,春禾,派人去传话。” “是,娘娘。” 春禾点点头,安排身边的女史,一一去月云宫和水韵宫穿懿旨,外面等候的宋双,听见之后,脸色一喜,赶紧跪下谢恩。 “行了,你也回去,给吴贵妃带个话,在后宫,本分一些,本宫都瞧在眼里。” “是,娘娘,奴婢定然带到,” “下去吧。” “是,娘娘。” 一阵脚步声响起,宋双就带着人退了出去, 人走后,春禾小声问道; “娘娘。静妃和明妃那边,申斥是不是重了些,” “哼,这二人给吴贵妃脸色看就罢了,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呢,敲打一番也是可以的,照做就是。” “是,娘娘。” 江皇后说完,不再言语,拿起筷子,夹了菜品送入口中,心中还在想着静妃,如何和洛云侯家事有旧的, “春禾,另外派人查一下,之前说的,静妃和洛云侯的家事,如何有牵扯的,好好查一查!” “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