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多，菅野开车回家，把他的 T恤衫当连衣裙穿的灰原正赤着脚站在厨房的瓷砖上等待咖啡机完成它的工作。 听到响动的菅野向厨房探出头，目睹了这一幕：“你没拖鞋穿？光着脚不冷？” 灰原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回过头来：“——哈，原来是你。”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见灰原身上穿着自己刚买还没穿过的衣服，“我说你啊，我不是给你在网上买了睡衣吗？为什么还要穿我的衣服？” “因为你的衣服穿上去更舒服啊。”灰原对着菅野莞尔一笑，刻在骨子里的优雅和媚态让见多识广的菅野都有些怯场，心里直念叨这个女孩儿长大肯定不得了，“你给我买的睡衣有些紧......料子也不舒服。”一边说，还一边提起T恤衫的下摆，把少女细嫩的大腿露出来，“这件T恤正合适，所以就‘借用’了一下。” 菅野不经意间皱了一下眉头：“咳！是我买小了吗？啧，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啊，现在可退不了了！你还我工资吗？” “早些时候我们不还在箱根山里吗？”灰原立刻反问道，“再说是你自作主张给我买的！我可没要，我穿你的衣服就挺好。” “你这丫头......唉......”菅野意识到这事儿也不能怪灰原，所以轻耸肩膀，转身去了客厅。 “——你要咖啡吗，我可以顺便帮你泡上。” 屁股刚挨到沙发，厨房里就传来少女清冽的音色。 身心俱疲的菅野一想到咖啡的苦味儿就有些头痛，于是回答说：“不用管我了，我不渴。” 之后过了不久，灰原踩着咖啡的清香从厨房里走出来。她手里捧着陶瓷水杯，赤着玲珑小脚，眼眸澄澈的像一块儿冰。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菅野的面前，把杯子搁在茶几上：“看你的脸色，今天过得并不顺利？” 菅野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卧室的门，大开着，明明他走之前还特意关上了卧室门，几乎一瞬间就意识到灰原做了什么：“——你又用我电脑了对吧？” 虽然“不良行为”被菅野当场拆穿，可灰原的表现却十分淡定，毕竟在她看来这样窸窣平常的事情已经不需要辩解了：“嗯，姑且调查了一下那位遭到特搜调查的吞口议员的具体资料。” 灰原刻意隐瞒了有关君主银行的事情，也是不希望菅野为她担心：“我发现这位吞口议员的履历堪称传奇啊，他不是什么名校的毕业生，而是在老家的山口大学读的经济学，毕业后在当地的汽车工厂打了一年零工，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当今首相安培的竞选后援会......” “这么说，他们也是因此结缘的？” “差不多，总之多亏了当今首相的提携，吞口才能在政界一路高歌猛进，从一个山口县汽车工厂的工人冲进了东京永田町，坐到防卫相的位置。要么说，人脉的力量真是强大啊。”灰原说完，捧起水杯，朝冒着热气的深色液面吹了几口气。 “据我所知，这位吞口议员一直是首相的‘亲卫队’，毕竟提携之恩在那里摆着，安培说什么吞口就会为他做什么。从这个角度来讲，去年内阁重组，安培首相把吞口从防卫相的位置上拽下来的举动很耐人寻味——当初媒体都认为这是因为首相和吞口议员闹掰了，再加上后来吞口本人也最大程度的降低了自己的出镜率，也基本没在和当今首相有过公开联系，也侧面印证了媒体当初的观点......” “——你觉得不妥？”灰原偏起头，眨眨眼睛。 “谁知道，我是在想，搞不好当初首相就意识到了什么，又或许检察厅内提前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这才让他在去年内阁重组的时丢掉了好搭档吞口也说不定......” “不是不可能。毕竟这位吞口是他的亲卫队，所谓亲卫队不就是干这种工作的嘛，给自己的老板挡枪之类的......搞不好，吞口议员是被‘壮士断腕’，作为‘祭品’推出来喂饱那些如狼似虎的检察官也说不定。” 菅野愣了一下，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很难想象这一番话出自一个七岁孩童之口。 违和感还是蛮大的。 “——干嘛用那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灰原偶然抬起头，发现菅野正在盯着她看，脸上的表情也是谜一样的复杂，“我的脸上沾上什么东西了？咖啡渍？”说完，灰原用手背抹了一下脸颊，发现什么都没有。 “倒也没有。就是有些感慨。”菅野自然地移开视线。 “感慨什么？” “现在的孩子太早熟了，之类的——才七岁就能有接近大人的心智了......”菅野的话既像是对灰原的调侃，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样啊。原来我在菅野警官的眼里是‘早熟的孩子’啊，我明白了。”灰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顺带一提，我目前是‘真空状态’。” “咳咳。”菅野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灰原，我们应该还没有熟络到......可以随便开这种玩笑的境界......而且年龄上也不合适。” “是吗？可我的心智的确已经成年了，况且......七岁的小孩子，本身就不该戴那个。是菅野警官您往那个方向想的。”灰原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连个正眼都没给菅野，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变态警察。” 菅野抽动了一下嘴角。 ——认命吧，菅野。 他心想。 ——这孩子太聪明了，你搞不好已经是她的掌中之物了....... “咳咳。”菅野故作态势地轻咳几声，重新摆出一副大人的姿态，“除此之外呢，你还查到了什么？” “取决于菅野警官想听什么。” “我不奢求你给我组织的情报，所以......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咯。毕竟灰原小姐，似乎只把我当做跑腿的苦力。” “我哪儿有！”灰原抬起头，表情有些微妙，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这件事不能肯定，但是我觉得，吞口议员将要被组织灭口。” “——你说什么？” 菅野的脸色一下子就严肃起来。 “就像我所说的那样。我之前说过组织的人和吞口议员见过面，既然是线下见面，那么议员本人势必和组织达成了某种交易。而现在议员正在遭受特搜的调查，百分之九十九会被查出点什么。这个时候，如果他把他和组织的交易内容泄露出来，原本隐藏在阴影里的组织就会被曝光，组织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政客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所以，你觉得组织会趁议员开口前把他灭口？” 灰原轻耸肩膀：“琴酒以前经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No loose ends’，意思就是不留后患......” “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好歹也是东大毕业的，不会连这么简单的短语都不明白。” 灰原抿嘴一笑：“所以，我猜，吞口议员现下已经成为了组织的刺杀目标，恐怕命不久矣。但是这只是我的猜测，我没有办法拿出具体的证据去印证，而且等我拿出来了，恐怕也就晚了。” 菅野眯起眼睛，靠倒在沙发靠背上，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在灰原眼里，这幅景象倒是很稀奇：“我本以为你会很激动呢，然后马上打电话纠集各路人马‘上洛勤王’，搞个‘组织包围网’之类的东西出来。”灰原轻啜一口咖啡，“这次意外的安静啊。” “啊——说起组织，我今天见到琴酒了。” 菅野的这句话犹如往平静的小池塘里丢了一块儿石头，立刻在灰原的心里炸起波澜。 咖啡杯里的波纹就是她心境的最佳写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见过琴酒了，还有伏特加。还差点被他们发现......” 此言一出，灰原的心脏漏跳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