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一月一日。 哪怕经历了昨晚的“辛苦劳作”，菅野还是在新年的第一天起了个大早。 灰原情况就比较惨了，她昨晚的预言果然应验，一睁眼，觉得自己仿佛被泥头车撞了一般，浑身上下都跟散了架一样火辣辣的作痛。 又见到菅野还是像没事儿人一样在她面前现眼，她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有起床气，睡眼惺忪的她破口就骂：“你这个混蛋干嘛起这么早啊！我还怎么睡啊！” 说完，抓起菅野的枕头就往他脸上招呼。 “我......”菅野一把拽住飞来的枕头，“冷静点，我去给你做早餐啊！” “不吃！”灰原越想越讨厌，越想越生气，最后干脆把自己的脸埋进了枕头里，“你给我回来躺着！” 菅野衣服穿了一半儿，只好又脱掉，缩回了被窝里。 “真要赖床？今天还要新年参拜......” “不去。” “可——” “不去！”灰原发出自暴自弃一般的尖锐爆鸣。 “好好好，不去不去。”菅野只好退步，轻轻地搂住灰原光滑的腰部，“那今天有什么安排？” “跟我在床上躺着。” “什么也不做？” “非要做点什么？” “倒也不是......” 菅野往床头一靠，开始发呆。 自从离开警局，他就养成了时不时“放空大脑”的习惯，因为没有那么多工作等着他去做了，也没有那么多讨厌的人等着他去应付了。 可是，哪怕有诸多好处，菅野还是不习惯这样松散的生活，从一个时刻紧绷神经的地方脱离出来，来到另一个平时都可以放松的世界中去，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个人把他全身上下的螺丝钉全都给拧松了，最后还得意地对他坏笑一般。 “呐，阿信。” “你不睡了？” “醒了就睡不着。” “还是老样子。” “嗯。还是老样子。” 灰原一旦被人吵醒就不好再入睡了，她的生活习惯就是如此。 菅野面露愧疚之意：“怪我，不该这么早醒，昨天晚上折腾的太晚，应该让你多睡一会儿。” 其实菅野这一晚上就没怎么睡着，总是做梦，梦到很多有的没的，然后惊醒，发现灰原还乖乖地躺在自己怀里，这才放心地闭眼睡觉，如此反复，最后熬到了天亮。 自然，梦里发生的都是些不好的东西，而且大多和灰原有关。这让他很难安宁。可是看到灰原安静的睡颜，他又会立刻安下心来，告诉自己一切都结束了。 “啊——”灰原咬着嘴唇艰难地翻过身来，“浑身疼。” “抱歉。” “也不能全怪你。”灰原眨了眨眼睛，茫然地望向天花板，“真讨厌，晚上这么快就过去了，感觉还没睡多一会儿。” “所以，今天不去参拜了？” “不想去......”灰原眨了眨眼睛，“但是，我想去看看我姐姐。” “扫墓？” “嗯。” “也好。” “可是浑身都动不了，到时候姐姐肯定会笑话我。” “我背你去。” “不要，那多难看。” “要是被你姐姐看到你一瘸一拐的样子，一准儿会觉得是我在欺负你。” 灰原抬起头：“本来不就是你在欺负我吗？谁放狠话说要把我吃干抹净？” 菅野只好笑了笑，将灰原抱在怀里。 灰原的皮肤很滑很滑，摸上去像极了品质了得的丝缎，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又瘦的要命。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妙得很。 “嘶——”灰原瞪了菅野一眼，“摸哪儿呢？” “不小心碰到。” “鬼才信。” 菅野笑了笑，大手自下而上抚上了她的肋骨：“怎么总觉得你又瘦了。” “真的？” “这样搞得，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整天不让你吃饭。” “基因问题。”灰原得意地说道，“吃什么也长不胖。” “多少人羡慕的体质啊。”菅野感叹道，“其实是因为肠胃不好。” “......坐实验室的那段时间把身体搞坏了，没办法。”灰原熟练地把后脑往菅野的肩上一靠，“我感觉我最近已经恢复的很好了，真的，每天的胃口都很好。” “那是因为我的厨艺不错。” “勉勉强强。” “夸夸我又不会长肉。” “不要，我觉得你还能做的更好，现在夸了你，你就没上进心了。” “真是冷酷。” “小心被我冻到，我可不赔钱哦。” 嘴上说不过，菅野就开始使盘外招。 “嘶——干嘛又摸我肚子？” “怕你着凉。” “油嘴滑舌。”灰原白了菅野一眼。 “——话说，你真的不改名了吗？” “名？” “灰原。”菅野顿了一下，“改回志保。” “为什么突然提这个？”灰原大为不解，翻过身来看着菅野。 “这不是刚才提到了你的姐姐嘛。说到底，你是宫野家的人，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改回原名也没什么问题不是吗？灰原这个名字，说到底只是当初我们编出来的，顶着这样一个假名，会不会......” “你不喜欢？” “怎么可能呢？和我在一起时间最多的是‘灰原’，不是‘宫野’，我也习惯叫你‘灰原’这个名字了，可，毕竟，你就是宫野志保。” 菅野露出苦笑。 说到底，名字只不过是某种“象征”，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究竟是叫灰原哀还是叫宫野志保，其实都无所谓，毕竟都指的是留着茶色短发的她。 可，灰原哀这个名字毕竟是他和她的开始，是一切的原点，如果改掉，虽然不会带来任何实际影响，但菅野会觉得这一举动是对以前诸多经历的一种否定。毕竟这一切都是他和灰原经历的，而不是和宫野志保...... 但就像菅野所说。 宫野志保是宫野家的孩子，改回原名也是情理之中。 “我不改。” 菅野有些惊讶：“为什么？” “名字，只是一个容器。”灰原转过身来，一把将菅野拽进被窝，然后将鼻尖顶在他的鼻尖上，“单拿出来讲，容器本身空空如也。最重要的应该是里面的灵魂。” “所以？” “但是，哪怕仅仅是空空如也的容器，也有容器本身的意义。‘灰原’这个名字，是你给我的，也是你赋予了它意义。宫野志保的灵魂本就应该在吞下A药的那天死去，但是你给她创造了一个新的容器，让她的灵魂得以找到栖息之地......所以在我看来，我早就已经是灰原，而不是宫野志保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改名呢？” 说完，灰原吻了吻菅野的嘴唇：“而且，你爱的，也是灰原吧？” “不管你是灰原还是宫野，我对你的心都是一样的。” “多少还是有区别的吧？”灰原伸手按住菅野的心脏，感受着皮肤下面强有力的跳动，“而且，说到底，姓氏也不怎么重要，反正到时候，我也会改成你的姓氏，是这么回事吧？” “你要是不想改也可以继续用现在的姓啊，现在这个年代，不想改也可以不改，又不会有人说什么。” 灰原笑了笑：“你真这么想？” “真的。”菅野无比真诚的回答道，“反正，名字只是‘容器’。灵魂才是最重要的。” 面对菅野的现学现卖，灰原妩媚的一笑：“这种事学的倒是快......可我是想改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灰原淡淡的一笑，“只是觉得‘菅野夫人’听上去更顺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