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美好的踏春活动被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给打扰了。 屏幕显示“未知号码”的字样，菅野本来不打算接，但是又害怕因此错过什么大事，考虑再三后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喂？我现在很忙，有话快说。”菅野回头看了一眼乖乖坐在轮椅上的灰原，对她露出温暖的笑容。灰原也对他回以笑意。 “……菅野警官，和幼女踏青也算忙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有些不对劲，菅野一听就知道，是经过变声器修改过的电子音，十分粗糙，甚至没办法分辨出男女。 一般只有办坏事的时候才会使用变音器。 菅野心里咯噔一下，他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他的态度立刻认真起来：“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很在乎那个坐在轮椅上对你微笑的女孩儿。” 菅野立刻回头看了一眼灰原，她还安然无恙地坐在轮椅上，而她身边也没有任何可疑人物：“——你想怎么样？”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现在有一把狙击枪正指着那个可怜女孩儿的胸膛，如果你不想让她有事，那就乖乖地来到公园东南角的咖啡厅，我在这里恭候你的大驾。” “你敢动她一根汗毛……”菅野紧咬牙关，威胁电话对面的那人道，“我就灭了你。” “菅野警官，威胁一个未知的敌人可是不理智的行为，不如你回头看看她？” 灰原原本在轮椅上坐的好好的，突然眼前有什么绿色的东西闪了一下，一开始她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菅野。 然而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菅野几乎是同时回过头来，和她对视，眼神里充满了惊恐，然后又转化为愤怒。 看到菅野如此情绪的灰原心觉不妙，于是低下头去，果然发现自己的左胸处停着一个十分清晰的绿色光点。 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呼吸随之急促了起来。 ——是狙击。 灰原心想。 ——有人从远处的大楼瞄准我了。 ——看菅野的样子，那人应该正在和他通电话。 ——恐怕是想要以我作为筹码威胁他做些什么事情。 哪怕心里很害怕，但是灰原的大脑并没有因此停止运转，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她一如既往地冷静。 她认定那个给菅野打电话的坏人肯定是想逼迫菅野做坏事，而菅野毫无办法只能照做。 ——为了阻止坏事发生，被狙击枪瞄准的我能做什么呢？ 灰原环视四周，寻找着能够遮挡视线的东西。 然而遗憾的是，除了樱花树的树干之外，也没有什么可供她遮蔽的东西了。 而以她现在的状态，完全没办法在子弹穿透她心脏之前逃到安全的位置。 ——死局。 灰原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将死了。 于是她看向菅野，向他递出求救的视线。 可另一边的菅野也对此毫无办法。 ——冲过去挡住灰原？ 不行，子弹可比他跑得快。 就算狙击手犹豫了，那颗子弹同样可以穿过他的身体打中她。 ——找个什么东西掩护灰原？ 不可能，周边没有任何东西能遮挡住灰原，就算有，狙击手也不会眼睁睁地让他帮助灰原解除危机。 ——死局。 菅野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他们两个人现在都暴露在了对方的攻击下，没有一个人能轻举妄动。 菅野很快冷静了下来，他知道为了保护灰原，他只有赴约这一条路能走：“别伤害她，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赶过去。” “太好了，菅野警官，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和你的小女友最后打声招呼，然后我们就可以动身了。” “她是我妹妹。” “随你怎么说。快点，时间很紧。” 菅野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灰原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动，他马上就回来找她。 “等……” 没等灰原说出话来，菅野便毅然决然地扭头离开了。 灰原只好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攥紧双手，强忍着悲伤和愤怒，同时默默地消化着自己的恐惧。 ——又是这样！ 泪水在灰原的眼眶里打着转。 ——我谁都保护不了！ “菅野警官，趁你还在赶路，让我来强调一下游戏规则，你的手机被我们完全监控着，你想打电话求救，你的小女友就会死；你想去救她，她也会死；从你女友身边跑到公园东南角的咖啡馆只需要六分钟，不过我心肠软，给你八分钟，到不了，她也会死，明白了吗？” “清清楚楚。”菅野回答道。 “太好了，我最喜欢和你这样直白的人对话，放心，只要你不触犯规则，你的小女友就会十分安全，我保证。我是一个公平的玩家，我希望你也一样。” “——她不是我的女友。”菅野反驳道，“她是我妹妹。” “这样叫更顺口，而且决定权并不在你。” 无奈，菅野不再更正神秘人的口癖。 “——你是谁？你想怎么样？我们有仇吗？”菅野一边赶路，一边向电话对面的人提出问题，并希望这个“公平”的家伙能够给他解解惑。 “我是谁？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即便回答了对你来说也毫无帮助，因为我们此前并不认识；我想怎么样？等你到了指定地点自然会清楚；至于我们有没有仇……”电话那头的神秘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们可是天敌，我是罪犯，而你是一名警察，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是的，我们有仇。” 菅野很担心灰原的处境，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飞奔回去保住她，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可他不能：“听好了，不管我们有什么恩怨，那孩子和此事毫无关系，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别伤害她。” “真不错，菅野警官，像你这样正气十足的警察现在真是很少见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和你见面了，肯定会很有趣。” “——你觉得这件事情很好玩儿？” “倒也没觉得有多好玩儿，只是想强调一下，她在你眼里真的很重要。”对面的神秘人发出诡异的电子笑音，“其实一开始，我们只知道你有一个叫光希的妹妹，可是后来，我们又发现了一个更具价值，也更好利用的目标，只能说她不走运。” 菅野一听到光希的名字，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情绪立刻掀起波澜，他停下脚步，恶狠狠地咬着牙齿，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你敢动光希……”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对我很不满了，我建议你赶快赶路，否则你谁都保不住——走到哪儿了？” 菅野抬头看了一眼路牌，回答道：“儿童广场。” “很好，继续沿着这条路走，大概两百米你会看到一个雕像，然后往左拐。” 没办法，被坏人拿捏住的菅野只好继续赶路。 但是他也不可能一直被犯罪分子牵着鼻子走，他也得反抗，他必须得反抗。 他不能把全部筹码压在于犯罪分子会对灰原心慈手软上。 菅野一边应付着电话那头的神秘人，一边佯装出一副没看路的样子和一位倒霉的路人撞了个满怀。 他立刻回过头来面带歉意地对路人笑了笑，然后继续向着目标方向小跑。 刚才那一撞，让他从那位路人的口袋里顺出一部手机——为什么他知道那位路人的口袋里有手机呢？是因为菅野方才亲眼见到那个倒霉蛋打完电话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你可真是慢啊，我已经等不及了，难不成你真不介意我在你的小女友稚嫩的胸口上开个洞吗？” “我已经往那边赶了！！”菅野一边回应，一边抽出他偷来的手机。 他得求救。 可是手机有密码锁，图案的那种。 菅野将手机抬起，迎着阳光，通过手机屏幕上附着的油脂判断出图案手势，顺利解锁手机后打开邮件，单手输入文字。 为什么他会这么大胆？ 他就不担心被坏人发现他在打字求救吗？ 是的，他真的不担心。 因为刚才电话那头的坏人已经向他露出了马脚。 他方才无心地问了一句“走到哪儿了？” 这说明他并没有在监视菅野，只要离开了刚才那个狙击手的视线范围，他就可以随便做小动作了。 菅野将他所面临的情况简单地描述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填写收件人的手机号码。 他犹豫了片刻。 最后还是填写了朝雾峰秋的手机号码。 按下发送。 妥了。 “快跑，菅野警官，你只剩下三分钟了。” 电话那头的人不耐烦的催促道。 迫于压力，菅野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从快走到飞奔几乎是无缝切换。 “看到咖啡厅了吗？” “看到了。” “很好，走进去。” “——你在里面等我？” “别废话，我让你走进去！” 菅野无奈，往前赶了两步，推门走进咖啡厅。 “我进来了，”菅野警觉地环视四周，试图锁定某个正在打电话的客人，结果一眼扫过去，根本没有人在打电话，“——你人呢？” “从后门出来。” “什么？” “10、9……” 听神秘人开始倒计时，害怕灰原受到伤害的菅野也顾不上多想了，摸出警察证大声询问柜台后面的服务员后门在哪儿，在看到服务员手指的方向后立刻冲了过去。 灰原的命现在就在他的手上，他不敢冒任何的险。 菅野推开后门，立刻有两个藏在门后的壮汉迎了上来，一个抓住菅野的胳膊，一个往菅野的脖子里刺入针管，将针管里面的液体推进他的体内。 菅野一开始还有力气反抗，可是很快，他就觉得头晕目眩，四肢瘫软。 昏迷前，他将偷来的手机塞进了自己的内裤里。 XXX “小光！来嘛来嘛！穿一次这个衣服嘛，就穿一次，我求求你了！” 菅野的求救邮件发来的时候，朝雾峰秋正追着朝雾光满办公室乱跑，手里还提着一件他前一段时间找大师级匠人定做的昂贵晚礼服，纯手工制作，每个制作步骤都别具匠心，而且完美适配少女的身型。 然而朝雾光还是像以前一样，完全不给朝雾峰秋这个面子。 说不穿就是不穿。 就算朝雾峰秋以死相逼，朝雾光也是躲在办公桌后面朝他吐鬼脸，寸步不让。 “小光……”朝雾峰秋老了，体力大不如前，绕着办公室跑了几圈之后就累得不行，仿佛身体被掏空，一边喘粗气一边说道，“不要、不要再跑了……这……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找人给你定做的，这世上仅此一件儿，别人家的小朋友想要都没有。” “可是我不想要，你能不能送给别人家的小朋友呢？” 朝雾峰秋面露难色：“可……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呀！”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我明明没说要，还是要给我买，我已经有好多衣服穿了！你要是钱多没处花就捐给穷人——帮菅野哥哥还完房贷也行啊！” “可你才是我的宝贝，别人怎么样都好啦！”朝雾峰秋靠着墙缓了一会儿之后又举着漂亮的晚礼裙追上去，可即便如此，朝雾光还是跑的比他快。 追了几步之后，他又被无情地甩开。 此时的他终于体会到，岁月无情催人老到底是一件多么令人绝望的事。 “呕！”朝雾光仿佛故意在气朝雾峰秋一般，立刻做出一副呕吐的表情，“谁是你的宝贝，真不害臊！呕！” “小光……你就试一试嘛，不喜欢就不穿，我送给别的小朋友，捐给穷人也行，要不我让你菅野哥哥穿，这样好不好？”大名鼎鼎的冬云派BOSS就要被一名未成年萝莉幼女欺负哭了，眼泪正在眼眶里打转。 看到朝雾峰秋可怜巴巴的表情，朝雾光的内心稍微产生了一丝丝松动，再加上“给你菅野哥哥穿”这句话确实对少女有一定的吸引力，于是她准备点头同意。 然而就在她要松口说“行吧，那就试一试”时，朝雾峰秋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铃声。 距离办公桌比较近的朝雾光立刻凑上去，点开了朝雾峰秋的手机，看到了菅野发来的那封邮件。 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快来。”小光对着朝雾峰秋招了招手。 朝雾峰秋转悲为喜，一蹦一跳地凑上来：“终于肯穿了？太好了！” 没想到小光一噘嘴，一把抢过晚礼裙丢在地上：“穿穿穿！就知道穿！你快看看这消息！” 见晚礼裙掉到了地上，朝雾峰秋心疼的不行。 他还打算蹲下去捡，结果被朝雾光狠狠地踹了一脚：“快给我看！” “什么东西能有小光你的衣服重要啊……”朝雾峰秋一边碎碎念一边拿起手机阅读邮件的内容。 原本轻松无比的表情立刻僵住了。 脸色越变越差。 “——灰原姐姐有危险了，那说明这条信息是菅野哥哥发来的！那就说明菅野哥哥也有危险了！”朝雾光着急道，“那你还不快点去救他！臭朝雾！等着什么呢！” “我知道了。” “别光知道呀！行动！行动！” “你先去换裙子，让我想想。” “别想了！我答应穿裙子，你去救他，好吗？” “真的？” “真的！”朝雾光抓住朝雾的腿晃来晃去，“真的真的，朝雾叔叔，求你了。” “哎……”朝雾峰秋幽幽地叹了口气，碎碎念道，“你这小鬼头根本养不熟——-先拿着裙子回屋去吧，我来安排。” “嗯！” 朝雾光重重地点了点头，从地上抱起漂亮而又奢华的晚礼裙，打开暗门走进屋内。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朝雾峰秋喜欢出尔反尔，于是回过头来叮嘱道：“一定不要让他们有事，可以答应我吗？” “好。”朝雾峰秋笑着点了点头，“去吧去吧。” 得到肯定答复的朝雾光消失在了暗门之后。 朝雾峰秋脸上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他取下座机听筒，拨通了一串号码：“叫折原君来楼上找我。” 下达完指令，他便挂断了电话，再次拿起智能手机，仔细阅读菅野给他发来的邮件。 “新宿御苑旧御凉亭灰原有危险狙击地点在千驮谷5丁目某大楼救她去找光希别回电” 一个一个词语，完全连不成一句话，不用说，情况肯定十分危急。 朝雾峰秋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感叹道：“菅野啊菅野，你还真会给我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