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野下班后在路上买了点吃的，直接开车回了医院，走进病房时，灰原正靠坐在床头刷手机，见到菅野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挤进来，她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 ——对菅野来说，这是可以将他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的神奇笑容，价值千金。 更不要提，他刚刚救下灰原的时候，她是不怎么笑的。 能亲眼看到她逐渐变得乐观起来，菅野真的感到很庆幸。 “干嘛鬼鬼祟祟的，我又没有睡觉……” “我看你很专心，所以不想打扰你。”菅野用脚后跟关上病房的门，提着塑料袋子来到病床前，“怎么样，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你真的打算每隔一小时问我一遍这个问题？”灰原抬起头，好奇地问道。 菅野愣了一下：“我上一次问是什么时候？” 灰原低下头，点开手机的收信箱，展示给菅野看。 ——康复训练结束了吧？医生怎么说？你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这是一个多小时以前菅野给她发来的消息。 “这都将近两个小时了。”菅野将小桌板固定在灰原的病床上，然后把买来的晚餐往上面一放，“不能算数。” “时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你总是问我……” “哦，我懂了——你嫌我烦？”菅野一边从塑料袋里取出餐盒一边发问。 “那倒是没有……”灰原摇了摇头，“我就是想说，我的身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的，我都不着急，你反倒是着急了起来……你再怎么问，它该没有进展还是没有进展呀！” 灰原最近不仅很容易就笑出来，而且说话语气也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了，这带给菅野一种“冰封万年的冰川突然解冻融化了的感觉”，他其实早就想问问灰原为什么突然发生了如此变化，可一直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他和她的关系虽然一直保持着一个非常不错的状态，但是他们很少会深入涉及到对方的“私人领域”，除非有一个人主动提及自己的隐私，否则他们一般不会主动过问。他们有意保护着彼此的隐私，保持着模糊的边界感，刻意给对方营造一个安全的领域。 菅野对现状很满意，所以他担心自己贸然开口询问会打破彼此的默契感，从而使天平失衡。 不过他本人是很喜欢这样的灰原的。 她本身就长得很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她就应该多笑一笑。 至于说话的语气，菅野希望她能够“保持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 毕竟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满足自己嘛，自己开心就好。 而对于灰原来说。 她并不是嫌菅野烦。 她其实还是蛮喜欢“被人关注”的感觉的。 被人关注、被人重视、被人在意——菅野的存在填补了一部分灰原心中的空缺，而这些恰恰又是灰原迫切需要的东西…… 灰原耸动鼻翼：“嗯，闻起来很香。” “我在路上正好看到‘京极堂’，所以就在那里买了点东西，晚上的话就吃清淡一点吧？”菅野一边打开餐盒的盖子一边向灰原介绍到，“这是京极堂的招牌、肥牛乌冬，然后是裙带菜豆腐汤，蔬菜沙拉，芝士玉子烧，我的话就吃温泉蛋拌饭……” （注：京极堂一名取自京极夏彦所著的推理小说，其中男主角中禅寺秋彦是旧书店“京极堂”的店主。） 灰原眨了眨眼睛：“我不想吃乌冬面，我想吃你那个。” “你想吃拌饭？”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菅野把两份主食换了换位置。 “肥牛也给我。” “什么？” 灰原指了指菅野面前的这份肥牛乌冬：“肉，给我。我这份饭里没有肉。” “那你就吃这个……” “我不想吃乌冬。” 菅野有些无奈：“你怎么突然挑食起来了？” “这哪里是挑食，我是肉食动物，嗷呜。” 灰原的这一声“嗷呜”叫的菅野腿都软了，大脑也是一阵眩晕，险些栽倒在地。 ——她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的？ 她心想。 ——我明明才一下午没见她啊！ 她真的是小哀吗？ “怎么了？色警察？表情怪怪的。” 菅野抬起头：“干嘛老叫我色警察，我又做什么了？” “这样叫比较顺口。” “哪里顺口了！？” “所以你刚才怎么了，一副要死要活的表情。” 灰原似乎对自己有多可爱并不自知，反而问菅野怎么了。 菅野哪里敢如实交代，否则“色警察”这顶帽子这辈子摘不掉了。 “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菅野取出筷子，将乌冬面上的肥牛一片一片夹到灰原的拌饭上。 “你不打算告诉我是什么事？” “我突然想起几个月之前，我刚把你从雪地里救出来的那天夜里，你同样也是躺在病床上，但是背对着我……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对你很好奇，而你对我……冷冰冰的。可现在——”说着说着，菅野勾起了嘴角，“我了解了你的过去，你对我放下了戒心，我们为了共同的目标努力着，这种感觉很奇妙。” 灰原纤长的美睫正迎着日光灯微微颤抖，好像是在有意识地挑逗洒在她身上的光晕。 此刻，她比洋娃娃还要漂亮。 想必任何人见到她都会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质疑眼前景象的真实性吧。 “我有同感……”灰原嘟囔了一句，“顺带一提，我不是那么容易和别人交心的女孩儿，所以你很幸运。” “我想也是。”菅野笑了笑，然后用筷子搅了搅面条。 灰原趁此机会回忆了一下她和菅野一起经历的种种……过往，自从被他收留，他们已经一起面对了太多事情，而多亏了这些共同的经历，他们之间的羁绊正在变得更加深厚。 从灰原的角度来看，她对他的箭头可以称之为“依赖”。 毕竟正是因为菅野，她才有了一个安全温暖的庇护所。 灰原蛮喜欢这个词语的。 依赖。 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依赖过任何人，她不得不独立，不得不让自己变得强大，在心灵周边建立起钢铁一般的围墙，让自己变得百毒不侵——她没有办法，因为她在组织里孤立无援，只能用这种办法保护自己。 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 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她可以信任的人，而这个人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留在她的身边。 于是，她又开始将自己之前一砖一瓦垒起来的心防一点一点的拆毁。 现在的她不同往日，不再是孤身一人，无论遇到多么危险的情况，她知道自己身后总会站着一个可以保护好她的人——这个人的存在给了灰原很大的底气。 想着想着，灰原抬起头来，看了看正在安静吃面的菅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菅野见灰原正盯着他“傻乐”，一头雾水：“怎么了？你笑我做什么？是我吃相不好吗？” “——你猜啊。” 灰原才不会好心告诉他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