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野在这一次面对公安时可以说以完败收场。 这也是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菅野会如此忌惮公安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一旦和公安公开撕破脸皮，那么对方什么下作的手段都敢使，威逼、利诱、人身攻击、安全威胁…..他们和普通的警察不一样，普通的警察或多或少还要点脸，哪怕是“壮士会”里的那些黑警，脑袋里至少也有一根名为“原则”的红线。 可公安没有。 他们的字典里没有所谓的“红线”，更没有所谓的“下限”。 只要能帮助他们达成目的，他们什么办法都敢用，至于“脸面”这种东西对他们这些隐藏在幕后的阴影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菅野原本以为公安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自己，换句话说，他本以为公安会像杀掉蒲生康文那样让他也永远闭嘴，可这群不速之客只是用下作而又残酷的手段折磨了他一番，警告他如果不守规矩会如何，并没有要杀掉他的打算…… 菅野当然不是对这个结果不满。 他只是有些不解。 ——为什么公安会放自己一马？ ——既然都已经摆出了追究到底的架势。 ——既然都已经跑到他家里来通知双方之前的协议不作数了。 ——为什么还要放过他？ “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菅野警官。因为如果我们有朝一日还会再次见面的话，到了那个时候，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黑田缓缓地站起身，走到菅野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猫腰凑到他的耳边低语道，“把你所知道的，蒲生留给你的那些东西，都烂在肚子里，如果今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如果你没办法保存好那些敏感资料，又让别人染指了，我们公安就再也没有理由留着你了，你明白吗？” 菅野的后背一阵发凉，他还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非常清楚了。 “就算你不怕死，你领养的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就像当年你为了你的女朋友拒绝蒲生康文一样，我希望下一次你能做出明智的选择。这不是你能玩的游戏，如果你执意参加，就做好把自己，把自己的家人全赔进去的准备。” 说完，黑田重新迈出步伐，摆摆手，示意自己手下“事情办完了，撤退”。 转眼间，所有的不速之客都自觉地离开了菅野的家，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就像他们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样。 但是菅野肿胀流血的指甲床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小哀！” 公安前脚刚刚离开，菅野便从椅子上窜起来，冲进了茶发少女的闺房，发现她蜷缩在墙角处，肩膀微微颤抖，泪水无声的滑落。 ——那群混蛋公安都对她做了什么！？ 菅野单膝跪在灰原身边，向少女伸出手去：“小哀……” 然而他的手指刚碰到灰原脸颊，强烈的刺痛就让他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来。 ——该死的公安！ 被指甲所保护的指甲床其实是一个极其敏感的区域，此处充满了神经末梢，当指甲被强行拔除时，这些神经会受到直接且强烈的冲击，普通人是很难忍受这种如被火灼烧般的尖锐痛感的。 不过更糟糕的还在后面，受损的神经末梢不会立刻恢复，它们会暴露在伤口上，每一次触碰，甚至仅仅是空气的流动都会引起剧痛。 可即便如此。 菅野还是将灰原抱了起来。 代价就是他的十根手指似乎像是要从他的身体整体中强行脱离一般传来剧痛。 “你受伤了吗？那个公安对你做了什么吗？” “别碰我！” “小哀，是我，冷静一点，已经没事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 灰原不敢睁眼。 她害怕看到满身血污的菅野，害怕看到被公安折磨的不成人样的菅野。 更害怕自己睁开眼睛，发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守在她身边的人不是菅野，而是别人。 而真正的菅野已经…… 见灰原抵触着外界的一切，菅野很是心疼，意识到她这次真是被公安的这群混蛋给吓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仔细检查了一遍灰原的身体，又仔细检视了一遍少女裸露在外的皮肤。 没有血迹、没有淤青、也没有伤痕——至少那些公安没有对她动粗。 这让菅野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后背：“没事了，小哀，已经没事了，那些人已经走了，我们安全了。” “别碰我！滚开！”陷入恐惧的灰原声音微微颤抖，语调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哭腔，她撕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努力想要保持镇定，可是她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颤抖的呼吸，她的声音像是被哽在了喉咙里，细细的，带着明显的沙哑，仿佛随时都会失声。 “我是菅野，小哀，不是别人，我不会伤害你。” 菅野将受到惊吓的小公主抱在怀里，漫无目的地走到屋外。 放眼望去。 家里的一切陈设和公安来之前一样，毫无变化。 可他却觉得这里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至少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能够遮挡一切风雨”的庇护所了——公安的阴影似乎还在房间内徘徊。 灰原还是不肯睁开眼睛。 哪怕她知道自己正在菅野的怀里，而听他的声音，他似乎没什么大碍。 但是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强装镇定？ 此时的灰原只想逃避这一切，就像她还身处组织里那样。 ——什么也不想看…… 菅野抱着少女来到客厅，望向公安离去的大门，心里还是非常不安。 ——或许他们并没有走远，或许他们突然反悔放过他了，马上就会折返回来。 “灰原，手枪被你放在哪儿了？” 少女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用力往菅野的怀里钻。 “灰原，已经没事了，振作一点，好吗，你没事，我也没事，他们只是来吓唬我的。” “胡说你没事！”灰原终于睁开了眼睛，狠狠地瞪着菅野。 她的眼圈红红的，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未干的泪珠，眼角的泪痕也是清晰可见。 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菅野的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 “我真的没事……”菅野对怀中的少女微微一笑，“你看，还有力气抱着你呢。” 可灰原的大脑目前是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她不理解，明明刚才还听到菅野的惨叫，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你……真的没事？”灰原还是不敢相信，伸出手来好好摸了摸菅野的脸，从额头，到鼻梁，再到两边脸颊，最后又是嘴唇和下巴，也包括那些扎扎的胡茬和凸起的喉结，从头到尾摸了一个遍，确定眼前这个人除了菅野不可能是别人之后眨了眨眼，“可我刚才明明……”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还残留着泪水涌出后留下的轻微涩意。 “他们对你做什么了？”灰原问道，“我明明听到了惨叫声，我还以为……” “以为我已经死了？”菅野笑了，“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心想公安这回来势汹汹的，保不齐真的想要杀我……” 菅野的话还没有说完。 怀里的少女就伸长手臂将他牢牢搂住，仿佛要将他整个人融入自己的怀里。 又像是一个无情的绞索一样越来越紧。 “呃、啊……等一下，小哀，我要、我要喘不过气来了……松……手……” 可灰原不搭理他，搂地更用力了。 生怕自己一撒手，面前的人就会消失。 这一切也都会灰飞烟灭。 一觉醒来，她还身处组织的牢笼中，从未踏出去过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