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红儿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大娘,你,你节哀!逝者已矣,生者,生者还得活下去!” 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安慰没什么用处。 冯老妪却精神一振,“当然要活下去!我要看着儿孙们长大,他们若是不听话,我还得替老头子管教他们!” 老头子没了,她背着儿孙哭了好几场。 不当着儿孙哭,是怕他们难过。 但跟左右邻居相比,她家还算幸运,只去了老头子一个。 霍红儿:“对,不听话就得狠狠管教!” 冯老妪喜欢跟她聊天,还要再说,忽然喉咙发痒,忙偏头咳嗽。 一只手用力摇晃,不让霍红儿上前。 这小女郎跟她孙女一般大,染疫就造了大孽。 喝药也不麻烦别人,自己接过药碗几口就干了。 霍红儿很忙,也没空闲聊,见冯老妪无事,便去看别的患者。 这间屋子用草帘子隔开,一共住了五位。 等她全部看完准备出门,冯老妪探出头来,认真地道,“小娘子,老天有眼,你们一定会有好报的!” 李四娘、陈曼儿、王丫、安二娘等人,也探头跟她道谢。 霍红儿轻声道,“诸位要谢的不是我,是靖国长公主张祯!若不是她,我们不会来汉寿!” 安二娘苍白着脸,小声道,“可眼下帮我们的,是阿姐你!” 长公主有许多女兵。 被女兵们强行送来沈家别院时,她以为会被烧死,父母也哭得声嘶力竭,如同生离死别。 谁知她们没撒谎,竟然真的是治病。 还说她这是轻症,能治好,很快就能回家。 于她而言,这就像绝处逢生。 活命之恩,永世难忘。 王丫:“对呀对呀!” 陈曼儿:“长公主殿下是好人,阿姐,你也是好人!” 李四娘:“你们都很好很好!” 冯老妪总结道,“都是好人,都有好报!” “借诸位吉言!” 霍红儿检衽一礼,去看其它屋子的患者。 她无所谓好报不好报,只要神悦师傅有好报,便是天道公平。 对师傅了解越多,越觉得,朝中诸公绑在一起,也及不上师傅一根小手指头。 —— 绿荷院这儿,还算平静,一切都井井有条。 甲等患者所在的落英院也平静,病人们气若游丝,不知什么时候会断,没有力气发出太大的声响。 乙等患者所在的听风院,却忙乱一片。 也不是病人有意闹事,是身体实在难受,又还有点力气,便争着看诊,生怕晚了转成甲等重症。 疫症分为三个等级,他们现在都很清楚。 不敢为难医者,而是为难跟自己一样的染疫者。 张祯派来的精兵,每日都要主持几次公道。 后来还是张祯说,谁再生事,就不再医治他,才算是吓住了众人,乖乖听从医者的吩咐,有序看诊。 随着送来的患者越来越多,沈家别院住不下了,刘氏、许氏、周氏等乡绅,主动贡献出自家别院。 张祯嘉奖了他们,每家送个积善余庆的匾额。 由她亲笔手书,城内最好的木匠精心制作。 字写得一般,只能说中规中矩,乡绅们却极为欣喜,回去就挂到中堂。 这可是来自朝廷的赞许! 最让张祯高兴的,是大医们研发的药方有效果。 轻症患者一天比一天好转,重症患者也没有继续恶化。 除了个别人。 离汉寿最远的乡村,韩县丞也带着精兵们去了,将患者送到别院统一治疗。 至此,汉寿的大疫可以说是控制住了。 只要后续药材、粮食跟得上,就能渡过这一劫难。 韩县丞累得眼窝深陷,心里却全是喜悦。 此前那段时日,他虽在坚守,但内心充满绝望,感觉离死亡越来越近。 染疫者不用说,没有染疫的人,也得陪葬。 然后靖国长公主来了。 汉寿重现生机。 恩同再造,铭感五内。 “殿下多歇息,这等琐事,交给旁人便是。” 这日来书房禀报时,韩县丞见张祯忙着批示文书,很是担忧。 她若累病了,大家就没了主心骨。 张祯笑道,“无妨。” 二大爷和华神医、诸位太医,都禁止她与染疫者接触,让她尽量待在县衙。 说是如果她染上疫症,他们就得多费一份力,为他们着想,她绝不能染疫。 此言有理,张祯也不想浪费医疗力量。 便一直坐镇县衙,管好整体调度、后勤保障。 还有何同、邹恒、魏山、方穆等四位帮手,都是愿意跟来的大将军幕僚。 所以要说累,真的不累,都是日常工作而已。 韩县丞还要再劝,忽然听到院里传来一阵喧哗。 忙出去呵斥,“噤声,不得惊扰长公主殿下......” 话没说完,见一高大男子穿过庭院,昂首挺胸,龙行虎步,直冲书房而来。 气势极盛,如携风雷,一身肃杀。 韩县丞看了又看,发现不认识。 “你是何人?止步!” 周羽和花妮佩服他的胆气,也怕他被打杀,忙拖到一边,低声道,“这位是大将军!” 韩县丞脚一软,声如蚊蚋,“参见大将军!” 吕布看也不看他们,疾步进了书房。 张祯听这动静不对,一抬头,呆住了。 “大将军......” 吕布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走到书案后提起她,自己坐下,再将她抱在膝上,长出一口气。 一直提着的心,到此时才算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