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将士们没有杀够,血还热着。 只需他一声令下,就能杀入荆州,斩首刘表。 然而看着眼下这局势,他由衷地觉得,神悦是正确的。 她想拿的,又何止一个荆州! 到今日为止,已有整整二十六道檄文! 这样的阵仗,他只在关东诸侯联军讨伐董卓时见过。 虽然其中不乏滥竽充数的,例如袁绍。 但这代表着一种大势。 一种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势。 简单来说,这是民心,也是天意。 刘表完了。 ——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有些早啊。” 刘表披着大氅,站在长廊下,看树叶落尽,草木凋落,万物肃杀,感觉骨头里都泛起了冷意。 声音也很沧桑。 自从张祯入荆州,他像是老了不止十岁。 祸福无门,唯人所召。 当初真是昏了头,竟然招惹张祯。 天下英雄尽发檄文。 正应了祢衡那日的诅咒,“千夫所指,无病而死!” 什么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算是明白了。 也亲自体验了。 前番诸葛玄所说的“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浩浩荡荡”,他也深切地感受到了。 去年的袁绍,大概也是这种心情。 ——那老匹夫好没道理,转头就来咬他,像是得了失心疯。 等他去了长安,定要好好算算这笔账。 蔡瑁担忧地道,“姐夫,外面冷,你先回屋!” 细算下来,刘表会走到这步田地,二姐要负很大的责任。 因而他现在既担心刘表的身体,又担心刘表找蔡家算账。 刘表紧了紧大氅,叹道,“人老了,确实经不住风寒。” 一步错,步步错。 如今已是无力回天。 转身进书房,又对蔡瑁道,“去提陈登,我见他最后一面。” 不多时,陈登被押进书房。 潇洒地对刘表一拱手,笑道,“大人欲用兵乎?某愿效犬马之劳!” 刘表未曾命人对他用刑,也未克扣饮食,因此他精神尚好。 他也早就料到,刘表不仅会放他出来,还会借他之力。 一切如他所想。 但,一直看着他不说话是怎么回事? “景升公?” 陈登有些狐疑,出声提醒。 刘表忽然笑了,还是少见的放声大笑。 陈登:“......景升公为何发笑?” 刘表边笑边道,“我笑你自以为聪明,其实蠢如鹿豕!” 陈登:“......某自知才疏学浅,并不敢以聪明人自居。” 刘表面容冷淡下来,“是么?你若不以聪明人自居,又怎敢连续对我用计?” 陈登:“......何曾用过?” 刘表:“呵呵,你撺掇我夫人派出刺客,不就是想断我后路?以张祯的性情,定会借此报复我。为求自保,我只能以武力相抗!届时,荆州与朝廷大打出手,你家坐山观虎斗,趁势崛起!” 声音越来越冷,“为求世家相助,我还得倚重你!” 这事儿他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刺杀张祯能不能成功,陈登并不在意。 成功了,最为省事。 不成功也无妨。 只要他身边的人派出刺客,陈登的目的就达到了。 第275章 你如腐草萤光,她如繁星皓月 心思被戳破,陈登也不屑于再狡辩,正色道,“就算我们不派刺客,张神悦也会伪造。” 这是明摆着的事儿。 从张神悦奔赴汉寿的那一天起,刘表就没了退路。 他也没有。 刘表:“但你派了,还拖我下水!” 陈登微微皱眉,“景升公,正事要紧!此事过后,我任打任罚!” 纠结于无法更改的过往,最是无用。 刘表又笑了。 正事? 他们还有什么正事? 蔡瑁看出他不想再跟陈登多说,厌恶地道,“陈元龙,有件事情你兴许不知。” 陈登:“何事?” 他被关在牢中,虽未受苦,却不知外界消息。 蔡瑁慢慢道,“天下英雄,皆大发檄文,欲兴兵讨伐我姐夫。截止今日,共有二十九道!明日,会更多!” 这事儿已经成了种潮流,各路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借着打击刘表彰显自己的名声。 仿佛不发檄文,就会被朝廷和天下人认为跟刘表一伙似的。 陈登张大了嘴,像个傻子。 愣了半晌,才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怎么做到的?!” 二十九道檄文! 二十九股势力! 这也就意味着,刘表绝不会与之对抗,只会投降。 他以自己为棋,处心积虑算计一场,却枉费了心机。 还白白便宜了张祯!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为何有那么多人,站在张祯那一边?! 还是说,刘表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引起公愤? 可他就算做了,又怎会这么快就传得天下皆知? 刘表欣赏够了他的失态,才饱含恶意地道,“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张祯做不到!你如腐草萤光,她如繁星皓月!她脚下的尘埃,都比你干净,比你聪敏!跟她斗?做你的春秋大梦!” 呼,好爽。 心情也好多了。 陈登从未被人这样当面唾骂过,铁青着脸道,“景升公,并非我想跟她斗,是她乃世家大敌......” 刘表打断他,淡淡道,“拖出去,杀了!” 世家大敌,跟他刘景升有什么关系? 他可不是世家,而是皇族! 蔡瑁迟疑道,“不如,留给张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