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祯沉默片刻,道,“所以,羌氐就乱了。” 此前她还奇怪,羌、氐怎么敢生乱,现在明白了。 是因为皇甫嵩仙去。 说起来,羌、氐两族也算历史悠久,殷商时期就有记载,还是少见的非汉族农耕族群。 两族多有相似之处,且关系亲近,因而有人认为这两个种族同源异流。 但更多的史料证明,从始至终,这都是两个不同的民族。 相似之一,两族都部落众多。 羌族有先零、烧当、卑湳、卑禾、婼、参狼、钟等。 氐族有巴氐、白马氐、清水氐、略阳氐、临渭氐、沮水氐等,又根据服饰颜色分为青氐、白氐、赤氐。 相似之二,深受汉文化的影响。 最初都以迁徙游牧为主,后来与汉人接触,学会了定居农耕。 也早已归附汉朝,称之为义从胡。 相似之三,一直都不怎么安分。 早在灵帝年间,羌族某部落的首领北宫伯玉、李文侯就反叛朝廷,自立为将军,杀死了护羌校尉泠征,又怕自己名望不足以服众,劫持了名声显赫的韩遂和边章,让他们统领军政,为祸陇右。 韩、边二人忠心有限,一开始是被强迫的,后来索性真入了伙。 先是斩杀金城太守陈懿,又打着清除奸宦的旗号,率数万骑兵为寇三辅之地,进逼皇陵,天下为之震动。 史书上的用词都不是“劫掠”而是“寇”,可见情况有多严重。 灵帝派当时身为左车骑将军的皇甫嵩、以及身为中郎将的董卓征讨,竟然没能取胜。 又重新调兵遣将,以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凑了步骑共十多万,还是打不过。 最后是怎么退的呢? 说来玄幻,流星。 某个夜晚,天空划过巨大的流星,长达十余丈,光亮如火,照亮了韩遂的军营,驴、马大叫不停。 韩遂、边章的士卒都认为这是上天给的警告,惶恐不安,想要退回金城,也就是后来的兰州。 朝廷大军趁机杀出,解了眼前的危机。 后来反军内讧,韩遂杀了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拥兵十余万,也是一大祸。 此人与马超颇有渊源,是马超之父马腾的结义兄弟,马超称他一声义父。 只不过,这两人是因利而合,历史上也是打生打死,相爱相杀。 想到这儿,张祯问道,“韩遂、马腾也反了么?” 陈宫:“......韩遂反了,马腾没反。” 张祯也不算太意外,西凉那一票土生土长的将领们,忠心都很灵活,说反就反,说降就降。 马腾稍微不同,原是关中茂陵人,以平定羌、氐之乱起家。 但他没反肯定不是因为忠诚度比较高。 了然道,“韩遂的家眷跑了,马腾的家眷没跑?” 马超可以坑他爹,但他爹估计不会坑他。 何况,自从来到长安,马超就得到了吕布的重视,屡次立下战功,前程似锦。 马腾凭他就能光耀门楣,犯不着冒险作乱。 韩遂的儿子就比较普通,文才、武艺都一般,只是个没啥存在感的侍中。 陈宫面露愤然,“正是!” 羌、氐生乱,他想得通,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可韩遂图什么?朝廷对他已经够宽厚了! 张祯倒不奇怪。 这人呐,一旦尝过大权在握的滋味,就不太甘于平凡。 朝廷对韩遂是很宽厚,可他曾统领十多万大军,哪甘心当个被看管的普通将领? 她现在只奇怪一件事。 “韩遂的家眷怎么跑的?” 马、韩两家是人质,朝廷表面优容,实则早安排人盯着。 正常来说,唯一能跑的是马超,因为他随军,有机会。 结果恰恰相反,能跑的没跑,不能跑的反而跑了。 陈宫面有惭色,“朝中有人为内应,将韩家众人扮成家仆,以出门游玩为名,送他们出了关中。” 神悦托付朝事,他们却捅了这么大娄子。 有何面目见她! 张祯安慰道,“公台叔,这种事谁也想不到,不能怪你们。” 陈宫长叹一声,还是很惭愧。 贾诩倒面色正常,喝了口茶,淡淡道,“内应是黄门侍郎吴友,收了韩家两千金。三族尽收资财,贬为庶民,发往辽东,五代不得入仕。” 高顺想杀,但他觉得,有时候死亡不是惩罚,无望地活着才是。 就不知道,吴家还能不能绵延五代。 张祯:“......这处置很妥当。” 文和叔行事,一如既往的绝户计风格。 又对陈宫、高顺等人道,“看住韩遂家眷,只是治标,要想治本,还得治他本人!” 所以家眷跑了就跑了吧,不重要。 之前她就想着,凉州得来波大的,不然稳定不了。 这个时期,那地方其实很乱,胡汉杂居,军阀林立。 灵帝时的司徒崔烈就曾提出放弃凉州,灵帝竟然还召群臣讨论,若不是议郎傅燮强烈反对,凉州可能就真被放弃了。 史书上对凉州混乱记载不多,只是因为中原打得更精彩。 而张祯当然也不可能放弃凉州。 不但不放弃,还想往外扩张,不,不是扩张,是经略! 前两年她没怎么管凉州,一是因为太忙,二是因为皇甫嵩勉强能镇住。 现在必须得治韩遂,以及相从的军阀,还有羌、氐两族。 氐族眼下不如羌族嚣张,但五胡十六国时期,建立了成汉、仇池、前秦、后凉等政权。 羌族,则是八百多年后西夏党项族的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