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冷静地道,“你能刺伤大将军,是因为下药在先,又有孙权分散了大将军的注意力。那种情况下,都未能一刀毙命,有何值得夸耀?” 吕蒙:“我......” 诸葛亮打断他,“你追赶大将军至江边,上千军士,也未能留住大将军,只是逼得他落江。此为耻辱,并非荣光。” 吕蒙厉声道,“可那是吕奉先......” 诸葛亮再一次打断他,轻蔑地道,“你能做的事,任何一名刺客、裨将都能做!说不定比你做得更好!承认罢,吕蒙,你资质平庸,碌碌无能,百无一用。纵有天时地利人和,也成不了功业。孙权和世族们早已看透你的本质,从来没把你放在眼里。” 吕蒙目眦欲裂,“你胡说!” 诸葛亮轻描淡写地道,“我猜,那一晚,他们定然让你带大将军的首级回去。你带回去了么?” 吕蒙咬牙切齿。 他确实没能带回吕奉先的首级。 诸葛亮宽容地道,“你也不用自责,那毕竟是吕奉先。而像你这样的庸碌之徒,就如此时水中那些江东士卒,没有资格被史书记录。所以放宽心,你不会遗臭万年,因为你无名。” 吕蒙大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史书之上,必有我一席之地!” 美名、恶名他无所谓,总之必须得有名! 无名,岂不等于白活一世?! 诸葛亮笑道,“我问你,打败楚霸王项羽的是谁?” 吕蒙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还是回道,“高祖刘邦,以及韩信!” 诸葛亮:“那追杀项羽至乌江边的是谁?” 吕蒙学史不精,答不上来。 同时也有些明白,诸葛亮言下何意。 诸葛亮轻飘飘地道,“项羽虽死,威名犹在,吕布如是!而你吕蒙,就如这天地间的一缕浊气,大风一吹,什么都不剩。” 又对甘宁道,“甘将军,此人无关紧要,无足轻重,但也不可姑息,让人好生看守,等咱们腾出手再与别的乱贼一并处置。” 说完一拂袖,施施然回去了。 甘宁听得啧舌,这可真是杀人诛心啊。 往日只知祢衡嘴毒,哪知孔明小郎君也不相上下。 不过他还是要说,孔明比祢衡文雅得多。 眼珠一转,看着气得发抖的吕蒙嘲讽道,“怎么?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哈哈!笑掉老子大牙!你连老子都打不过,难不成还想与大将军齐名?撒泡狗尿照照自己的尊容罢!” 吕蒙疯了一般叫道,“我杀了吕奉先!” 头脑里狂乱地想着,怎会无名,怎会无名?! 他杀了吕奉先啊! 甘宁:“我呸,大言不惭!大将军是你杀的?你好意思说,老子不好意思听!真是不知羞耻,什么功劳都往自己头上扣。” 叫上士卒,骂骂咧咧的把人押下去。 吕蒙扭头大喊,“张神悦......” 不见张神悦一面,他不甘心。 甘宁一个手刀,吕蒙倒地,被士卒倒拖离开。 诸葛亮回到张祯身边,陪着她一起看向江面。 朝廷大军已胜,正在收拢降卒,清理战场。 张祯淡淡道,“打发走了?” 她猜吕蒙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她不想给他机会。 诸葛亮:“对。如阿姐所料,这厮性子狷狂,不畏死,只怕无名。” 阿姐恨极吕蒙,自然要往疼处打。 张祯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又道,“我问过张燕,就是这条江,但不是此处,还在下游。” 诸葛亮担忧地道,“阿姐,你......” 张祯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江水冰冷,我不能让他沉在江底!” 斥候回报,从吕奉先落水那日起,孙权便没断过打捞。 可是没有用。 没有吕奉先。 活的死的都没有。 诸葛亮心中酸楚,吸了吸鼻子,“阿姐,你打算怎么做?” 张祯缓缓道,“我要炸开江堤,令江水改道。” 说这话时,她脸上有种冷静的疯狂感。 诸葛亮吃了一惊,又很快恢复平静,“怎么炸,阿姐有成算么?” 见他不反对,张祯略感欣慰,道,“这回出兵,我特意带了几位精于此道的墨家同门,等他们规划好新的江道,就可以炸了。” 诸葛亮:“那就炸罢!” 他就知道,阿姐不会不顾江边百姓的死活。 他也相信,改过的江道,能更好地灌溉大片田地,有利于民生。 阿姐心悦吕奉先,却从未把吕奉先置于汉室之上。 连她自己,也不在汉室之上。 随后几日,大军渡江,继续行往吴县。 五名墨家弟子留在江边,迎着刺骨的寒风,绞尽脑汁思量这江道要怎么改,张祯留下一千军士保护他们。 虽然此地大股乱军已平,也要防着意外。 百忙之中,诸葛亮抽空审问了一些降将,不包括吕蒙。 他想知道,江东世族原本的计划中,有哪些后手。 然后就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实在想不明白,只能来找张祯,“阿姐,江东世族透着古怪。” 张祯:“哦,怎么说?” 诸葛亮不可思议地道,“他们,仿佛没有后续计划。” 刺杀当朝大将军是多么重大的一件事! 因而他以为,江东世族必然思虑周全,事前、事中、事后都有应对之策。 可问了多名降将,他们完全没有提及。 虽然江东世族不会把计划全部告知他们,但到了这个时候,也该露出蛛丝马迹。 哪怕降将们自己不知道,诸葛亮也有自信能从他们口中拼凑出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