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身子较之前已是好了不少,执掌六宫之权放在别人手里,她总觉得不太浑身不舒服,可得赶紧把身子养好,才能把权拿回来。 皇后正喝着中药,因着身子亏空的实在太多,这副药里加了许多补品。补品多,药的味道自然是……有点恶心。 就连刚回屋的鸢尾,也着实被这味给吓退了一步——实在难闻。 “皇后娘娘,”鸢尾把房门关上,小声说,“刚传来的消息,宜嫔死了。” 皇后手中的汤勺一顿:“怎么回事?” “难产身子亏得厉害,下面没长好,感染高烧不退。”鸢尾如是说道。 没想到,皇后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难为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想让张因好好怀孕,最后难产而死,孩子就能顺理成章到我膝下,让沐云冉和曲挽宁横插一脚,差点坏了我的好事。”随即,仰头喝下整碗补药,“结果张因就算生下来了又如何,到底是个没福气的。” 鸢尾低垂着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看来家里那位对主子没子嗣这件事,逼得实在是急了。 “还好四皇子安然无恙,可惜本宫没给他取上名,不然叫君忆多好。”皇后笑道。 张因难产,确实是皇后的部署,从她怀孕那一刻,她便想着要她腹中的孩子了。 其实也不止,包括当初嫡妹的那胎。 但张因的死,却和皇后毫无关系。 自从太医把出脉,确定十有八九是男孩那一刻,皇后便开始安排了。 首先,先让张因迁到了昭阳宫,更方便动手,其次让心腹太医,在安胎药里加了些开胃的东西,就算查出来也可以说张因孕中胃口欠佳,消化不良,再就是经常给张因安排好的吃食。 而张因身边的宫女,自然也是皇后安排的人,总旁敲侧击地说一些以前宫中或者民间,真发生过的事例。 比如宫中曾经有个嫔位,怀孕的时候害怕变胖,特意少吃减肥,怕胖了皇帝不喜,结果生下来的孩子只有三斤瘦的跟猫一样,生下来就没了气。 吓得张因连夜干了三大碗米饭。 双重加持下,张因不到九个月就胖了六十斤,身材走样,路都有些走不动,越不爱走动胖的越多,孩子越是难生。 最后皇后怕事情败露,连夜给张因身边的宫女加了把火,在张因出去消食的时候,直接把张因面朝下推倒在地。 当然,那宫女办完事就被秘密处理掉了。 横竖这事,也查不到皇后身上。 难道说她给张因好东西补身子有错?还是太医为了孩子让张因多吃有错? 都是张因自已贪嘴!吃多吃胖导致的难产! 皇后心情大好,甚至觉得身子都舒爽了许多。 四皇子还小,倒不会记事,这样的孩子养在身边,甚是放心。 “行了,按皇帝说的仪制给她下葬吧,此事交由淑妃负责,本宫身子不佳便不参与了。” 此番安排,就连鸢尾都皱了眉。 虽说没有证据指向皇后,也查不出证据来,但不代表淑妃和锦嫔对此事毫无察觉。 猜测当然不能作为证据。 但还特意把此事交代给淑妃办,未免有些太过打淑妃的脸的。 无外乎就是在说,无论你们如何努力,事情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如今宫中,皇后的位置虽然不可动摇,也没有任何一个嫔妃有威胁性。 高位高家室的不过是淑妃,可淑妃却只有一个女儿。 锦嫔出身太低,就算皇上宠得紧,就算未来生了儿子又如何,能做个富贵王爷都是命好,自古以来宠妃在皇帝驾崩后,都是命运凄惨的。 二皇子出身有污点,且也没有任何嫔妃养着,更是不用担心。 皇后,这么多年的隐忍,竟是在方晴死后没多久,就彻底打破了。 人就是压抑得越久,爆发起来更为可怖。 这不,刚过上几日太平日子,便想着给自已树敌? 鸢尾不过是一个奴婢,总不可能和主子对着干。 淑妃得知此事的时候,正在毓秀宫和曲挽宁商量今后的对策。 可纵使是平日最为冷静的静淑妃,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皇后,是在示威吗? 鸢尾走后,曲挽宁才幽幽开口:“姐姐,看来,后宫的太平要结束了。” 淑妃苦笑,哪来的太平? 何来太平? 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皇后之心昭然若揭,但后宫一定还会有别的孩子。淑妃现在还不知道她的挽宁腹中已有了生命,却仍觉悲怆。 这一年,宫里风云色变,去了多少皇嗣,去了多少嫔妃。 “挽宁,姐姐定会护好你们。” 十一月十四日,张因出殡。 还在襁褓里的孩子,在睡梦中送了自已的母亲最后一程。 此生有缘做母子,却无缘相伴。 且未来,也许,四皇子都不会知道自已的母亲是谁了。 十一月十五日,皇帝照规矩入了椒房殿。 皇后身体不佳,倒是不必侍寝,只是祖宗规矩不可破,两人同在一室,各司其职。 “皇后今日,气色尚可。”顾景行看着皇后的容貌,她年岁与自已相仿,但也许是因为操心忧虑太多,如今倒真看不出不过二十六岁了。 “臣妾多谢皇上关心,有皇上的庇佑,臣妾的身子自然会好得快些。” 顾景行浅笑,便不再说话,气氛却一度陷入尴尬。 皇后当然不会忘了今晚的目的,在皇帝身边替他研磨。 “皇后,这些事让宫人来便是了,你好好养着才是。”他的语气仍然听不出任何情绪,虽是关心的话,但关心始终未达心底。 “皇上,四皇子也快满月了,慢慢就认人了,总养在奶妈那儿也有些不妥。宜贵嫔走得早,也舍不得孩子养在下人那吧……” 顾景行点点头:“皇后说得有理,那皇后的想法是?”说着放下手中的书本,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后。 皇后心头毛毛的,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臣妾认为,应当给四皇子找个身份高贵的母亲……” 然而,抬起来对上皇帝的眼睛,却觉得他的眼神似无底深渊,深邃而漆黑,似是要将她卷入,洞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