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笑,神情却透着无奈,看着姜茗,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姜茗想笑,周身凉得发透。 十六岁以前的盛初棠,是完全陌生的一个人,她不认识,也不知道。 她有喜欢的人。 盛初棠有喜欢的人。 怎么可能? “不可能。”姜茗往后退了一步,想盯着盛初棠又忍不住逃避,她低下头,摇头否认,“不可能的,这么多年,你从来没说过。” “对,不可能的。”姜茗很快自己说服自己,如果一两天,哪怕是一两个月,她不知道,但是,是十七年,她和盛初棠,朝夕相处了十七年,盛初棠有喜欢的人,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姜茗,”盛初棠轻声打断她,“我不可能什么都跟你说,” 姜茗抬起头。 眼里的错愕溢出来。 看得盛初棠心间一颤,她护了这么多年的姜茗,终于要被她亲手所伤。盛初棠咬牙,眼神暗了暗,看着更冷淡了些,“你只是一个小孩子,你想想,你又有多了解我呢?” 姜茗一愣。 张了张嘴,脑袋里空无一物。 她有多了解盛初棠? 她根本就不了解盛初棠,一点儿都不。她一直笃定盛初棠没有喜欢的人,不过是因为盛初棠一直在拒绝别人的示爱。 可她没想过,还有别的原因。 比如,盛初棠有喜欢的人。 盛初棠有喜欢的人。 姜茗默念了几遍,忽然弯下腰,手指搭上心脏,那里后知后觉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意,痛得她几乎站不住。 姜茗使劲儿摁了摁,强撑着直起腰,茫然地看向盛初棠。 她微张着唇,呼吸断断续续往外,久久,从喉间挤出几个字,“你真的不喜欢我?” 盛初棠的心狠狠揪起来,语调沉沉,“是。” “我很抱歉,让你误会。”盛初棠想掐手指,强忍着,“以后……” “没有以后了!” 姜茗抢过话,脚步踉跄,退了几步,手指无措地从胸前滑落,深吸着气,再说了一遍,“没有以后了。” 她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不是她。哪里还有什么以后?她起了这样的心思,哪里还能再死皮赖脸的赖着盛初棠?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盛初棠和别人好吗? 盛初棠不允许。 她也断断做不到。 盛初棠略略停下来,等姜茗安静,将那段话说完,“以后我会注意分寸,按之前说的,我们,我和你,不要再有来往。” 果然。 姜茗望着盛初棠,脑袋里面只冒出这两个字。 可是,什么叫做不要有来往? 姜茗不懂,原来在一起十七年的人,说不要你,就会真的不要你的吗?为什么?为什么可以这样? “这部戏拍完,”盛初棠狠狠心,一口气说完,“我会从家里搬出去,京都的两套房子,都留给你。” 从家里搬出去?留给她? 没有盛初棠的房子,也能称作家吗? 姜茗完全不明白,她望着盛初棠,眼里深空洞茫然。 “不用了,”心口的疼忽然褪去,只留下一整片的空荡,空得姜茗分辨不出对错,她想笑,这次终于顺利地扯着唇笑了一下,“回去以后,我会从那个房子里搬出去,这么多年……” 她想向盛初棠道谢,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哈。 她真的以为盛初棠也有一点喜欢她。 她明明开始接受她的靠近,明明也愿意和她亲近,明明……和她那么投入地亲吻、拥抱。 都是假的。 不会是梦吧?姜茗荒诞地想。 她想着就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居然不疼?姜茗惊喜地看了眼自己的手,两手交握,再掐了一次,真的不疼。 她欣喜地抬起头,正对进盛初棠洞悉一切的目光里,冷淡、怜悯。 姜茗的心,霎时沉进谷底。 如油煎、似火烧,最终在冰海里下沉。 不是梦。 盛初棠真的不喜欢她。 盛初棠也真的有喜欢的人。 盛初棠没有再答她的话,含蓄地提醒她离开,“很晚了,姜茗。” 是很晚了。 姜茗觉得整个儿天都黑透了。 “嗯,晚安。” 姜茗不敢再看盛初棠,撇开眼,摇摇晃晃地往外走,走出门她才想起一个问题。 “那个人,”姜茗回头,“是谁?” 盛初棠拢着浴袍,闻言一顿,目光轻慢地追上姜茗,“与你无关。” 是啊,与她无关。 “哦,”姜茗微微点头,“是陈子瑜吗?” 盛初棠皱眉,“姜茗。” 姜茗直直盯着她。 盛初棠咬紧后槽牙,过了会儿,吐出两个字,“不是。” “哦,”姜茗想不出第二个人,她的确不知道盛初棠身边的事,也不了解盛初棠。她再没说出第二个字,转回头,一步三摇地走回了自己房间。 她不记得帮盛初棠关门。 姜茗站在自己房间里,甚至不记得要关身后的门。房间里隐隐还有盛初棠的气息,浓烈地钻进她脑海里。 姜茗听见隔壁关门的声音。心脏那里,终于裂开了道口子,汩汩往外冒血。 这回,开始疼了。 她抬手摸了下眼睛,没有眼泪。心口涌上来大片大片的痛意,疼得受不住。她蹲下来,死死捂着心脏,大口大口吸着气。 良久。 眼泪啪嗒啪嗒掉出来。 这次真的与她无关了,盛初棠,跟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哈哈。 怎么会这样? 她越是强求的,就越是留不住。譬如姜依月,譬如盛初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