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孙承宗遭遇刺杀的同一时间，距离其所在地不远的兵部军器局后院，一间原本被军器局用来放置杂物与损坏器械的杂物房，在毕懋康被朱伟光紧急起复并充任为军器局局长总览大明整个武器制造后，直接被毕懋康征用为临时住所的废弃库房内，毕懋康正在与他的助手牛大胆唏哩呼噜的嗦着米汤。 “……昨日新式火器所产几何？” “回大人问，因为最近几天有大批外城人涌入，各坊新收了不少人，所以各坊各类火器的产量相较于以前有所增加。 其中：大明皇家燧发线膛枪一百三十六把、大明皇家转轮打火枪六十七把。 大明皇家意大利炮一百二十一门，大明皇家迫击炮三百七十六尊。 大明皇家手榴弹七千九百余枚，大明皇家各式地雷一万三千七百九十六枚。” “各武备工坊可有以次充好、懈怠偷懒、徇私枉法之事？” “有一个甲子叁号枪坊的监工贪图数量，本该核检百次的枪管在检测了十一次后就停检，导致质量不过关，试验士兵试枪时直接炸了膛，现在人已经被贬职调去制作刀甲了。 还有一个是甲丙壹号火药坊的工人，给大明米尼弹分装火药时打瞌睡，不慎撞翻了一旁挂着的火油。 幸好当时有人在一旁看着，火油洒出来后及时用水给扑灭这才没造成什么大的隐患。 那人也被调走了，去了丙戊七号刀甲工坊打刀去了。” “嗯，陛下给的任务重，催的也紧，大家伙加紧赶制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也不能忽略可能的危险，毕竟火药不比其他，稍有不慎就是一场遗害四方的人祸。 这样，一会儿你回去后将现在的人分为三次，每个班从原来的六个时辰（后世12小时）改为四个时辰（后世8小时），从今天开始实行三班倒。” “这……能行么？这样一来，各坊同时造备的人手锐减，万一拖减了产量耽误了军情，陛下责问起来我们怕是不好交代啊。” “无妨，一切有我去分说，再者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大批人入城应征，人手不是问题。 现在产量下滑只是暂时的，等过几天人多了，说不得咱们还得临时扩建加厂。 对了，刀盾的产量如……” “大人，大人，喜事，大喜事啊！”” “？” 正准备询问昨天刀甲的产量，一声带着喜气的吆喝突然从门外响了起来，毕懋康抬头一看，眉头一皱。 “老孙头？你怎么来了？” “大人，大人，大喜，大喜事啊，刚刚子戌玖号火枪作坊的管事来报，说他们那里一位负责研究转轮小火枪的荣誉研究员意外打造出了仙师赐予的神器里面那个什么弹簧，并且已经成功组装试验完毕，十支枪里一共有三支枪能用！” “？！” “真的？弹簧打造出来了？！” “真的，现在那个研究员就在外面！” “快，快去请进来！” 因为工业技术不支持，打造不出后世转轮枪所需要的弹簧机扩而一直耿耿于怀的毕懋康听到有人打造出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突然觉得手里的咸菜瘦肉粥不香了，搂起馒头底子对着碗里的汤汤水水一口嗦完后，起身正准备往外走，却在门口处被一名负责警戒的锦衣卫力士一把拦了下来。 “大人，陛下有严令，大人如果要接见外人，还请先穿上陛下御赐的防弹衣。” “……” “不是，我就在院子里能出什么事？” “还请大人恕罪，陛下说了，火炮枪药不同于其他，如果接见外人，必须穿上防弹衣，否则不能接见外人。” 看着眼前这个梗着脖子一脸你不穿就别想出的锦衣卫百户，毕懋康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内堂翻出了朱伟光从系统给他兑换的外形可以随意变换的改良版纳米级防弹衣。 “呐，这总行了吧。” 胡乱将防弹衣穿在身上后，不等负责保护他安危的锦衣卫百户王狗剩反应，直接一脸不爽的跑出了屋门。 结果刚出院子，就看到两道身影正一前一后急匆匆的从远方走来，其中走在后面的一个陌生中年男子手里还捧着一个木盒，不由眼神一亮。 只是，就在他快步走向对方，并看着对方准备说话时，那陌生中年男人却突然停下脚步抬起了头。 并在他愕然的注视下，一把掀开手中的木盒，从里面掏出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径直对准了他。 “大人小心！” “王礼仁你干什么！” “贼子尔敢！” 砰砰砰砰砰砰！ “嗯哼！” … 同一时间。 皇宫内廷，乾清宫，暖阁。 外面的纷纷扰扰，此时还影响不到刚刚起床正在洗漱的朱慈烺与朱伟光。 此时，这两位大明目前最受关注的名人正在有说有笑的闲聊。 “……仙师，现在那些乱臣贼子已经都被引出来了，您下一步打算怎么办？直接出手吗？” 正拧着绫绸擦脸的朱伟光闻言，轻声一笑，甩了甩手，将怀里一直揣着的《拯救大明1.0》向他前方不远处的朱慈烺扔了过去。 然后，有些不明就里的朱慈烺就愣住了。 尤其是等他将上面那堪称残忍的沙场练兵计划看完后，一脸震惊的抬头。 “三，三十万？” “那只是一个估数，具体死伤多少现在还确定不了，我现在唯一能跟你确定的就是最后守城的将士不会高于二十万。” 朱慈烺沉默了。 不仅是他，光幕之外的诸天帝王也沉默了。 有人为朱伟光无所不用其极的狠辣心惊肉跳，也有人为朱伟光此时轻松惬意的态度暗暗皱眉。 总之这一刻，诸天世界的帝王将相对朱伟光的心性有了个直观的判断，包括朱伟光面前的朱慈烺。 “仙人，这是不是有点……” “残酷？” 朱慈烺目光有些闪躲的低下了头。 朱伟光沉默了片刻，轻声一叹，摸着他的小脑袋幽幽道：“你觉得，大明现在真正的敌人是谁？” “真正的……敌人？” “嗯。” 正为朱伟光的狠辣而暗暗害怕的朱慈烺一愣，有些愕然的抬头，“不是那些乱臣贼子吗？” 朱伟光笑了，笑的无奈又冷漠。 “并不是，大明现在真正的敌人，其实是那些忠于大明，臣服于大明的人。” “啊？” 瞬间，朱慈烺傻了。 光幕之外看朱伟光生活直播的诸天帝王将相也傻了。 “仙人您是说那些忠臣顺民？” “嗯。” “这……” “很难理解是不是？” 朱慈烺没有吭声，朱伟光也没在意，从其手中拿回自己的小本本后，淡淡道： “现在整个大明上下，包括你父亲，以及我身边聚集的那些人，都安稳的太久了。 他们已经在生活的苟且中迷失了自我，被太平安稳的日子腐蚀的忘记了生存的残酷。 的确，我可以动用我的神通灭掉那些乱臣贼子，让大明重新富足昌盛。 但那样的大明依旧是过去的那个大明，撑不了多久就会自动崩塌的。 举个简单的例子，假如你现在是个穷困潦倒，吃不上饭的饥民，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朱慈烺一愣，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顿顿道：“如果我是饥民，快要饿死了，那么我最大的愿望应该是吃饱饭吧。” “如果有一天有人给了你这些呢。” “那我会去学习四书五经，然后争取考取功名。” “为什么？” “因为考取功名可以当官，当官了就不用饿肚子了啊，而且总不能靠别人施舍过日子吧。” “嗯，挺好，那我再问你，假设你现在是个反贼，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朱慈烺一愣，呆呆的看着朱伟光懵了半天，才缩着脖子有些纠结的小声道：“如果我是反贼的话，我应该会想着推翻大明。” “为什么呢？” “因为我想要过更好的生活，而大明处处刁难我，打压我，不让我活，所以我要反抗。” “如果有天成功了呢？” “额……” 抿着嘴想了想，朱慈烺有些不确定的迟疑道：“想来应该会当新朝的官吧。 也许会当个征战沙场，冲锋陷阵的将军，也许……” “当新朝的皇帝？” 朱慈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吐了吐舌头，朱伟光见状，笑着岔开话题。 “嗯，那你现在以你现在大明太子身份说说你现在的想法，你现在最希望什么？” 朱慈烺被朱伟光问的有些懵，想了想，才一脸严肃的道：“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大明昌盛，中兴。 为此，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所以，我现在就算动用大神通将外面那些乱臣贼子全灭了，并给全大明的人留足够的吃食财物，他们也守不住。” “为，为啥？” “因为现在的大明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老白姓，都太平的太久了，久到忘了这世上还有比愿望更可怕的事，生存。 当战乱来临，秩序崩溃，法度失效，当一切的一切陷入最原始的混乱与无序，那时候的人连草芥都不如。 所以，不让他们真正经历一场生与死的考验，他们很难懂得去珍惜。 到时候，就算我给他们再多的好处，他们都会觉得那是应该的，应得的。 不仅不会珍惜，反而会变本加厉的去索取，去要求，直至在利欲的驱使下变成他们曾经讨厌的恶人，奸贼，权臣，狗皇帝。 所以，大明真正的敌人从来就不是那些乱民反贼，而是那些习惯了索取与顺从的太平顺民。 只有让他们经历一场生与死的考验，去见见法礼崩乱下的乱世人心，他们才会找回他们那迷失在太平盛世中的底线，重拾敬畏，认清自己。 否则，大明永远都是那个摇摇欲坠的大明，坚持不了多久的。 你记住：没有见过地狱的人，是打造不出天堂的。” 朱慈烺僵住了。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可怕，他所想的跟自己理解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种思维上的认知落差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皇爷，仙人，您二位起了么？该用膳了。” 就在这时，一道呼唤从殿外响了起来…… … “……皇爷，这是今日尚膳监呈来的饭食，按照您昨晚的谕旨，有包子跟粥，还有腌菜。” “嗯，放下吧。” “是。” “对了，承恩、德化你们俩吃了吗？” “禀皇爷，还没呢。” “去吧，去吃点，今天估计会很忙，午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始，先去垫垫。” “奴婢谢皇爷恩旨！” “去吧去吧。” “是！” 片刻后，负责给朱伟光天天送饭的王承恩与王德化抹着眼泪走了。 然后，笑盈盈看着两人离开的朱伟光笑容一收，转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朱慈烺。 朱慈烺见状，很熟练的从屁股底下的御座取出一个大布袋，而后小手一扒拉，直接将两人面前的包子跟粥一股脑的倒了进去。 而后，等碗碟重新摆正，朱伟光手一翻，一批跟之前倒掉的膳食一模一样的膳食猛地凭空出现，整整齐齐的排在了两人面前的空碗碟中。 “吃吧，多吃点，你还在长个子，省的以后你爹回来了说我虐待……” “皇爷不好了！出事了！” “？” 从系统里换好吃食，正准备给朱慈烺夹几个肉包子拿拿味，一道急吼吼的身影突然从门外跑了进来。 微微一顿，朱伟光皱眉抬头。 “何事？” “启禀皇爷，奴婢手下番子来报，半刻钟前，北军孙督师、西军孙督师、南军秦督师、东郡卢督师，中军刘督师，军器局、兵仗局各坊管事要员，及各军左右都督、将校遭到大规模毒杀、刺杀。” “？！” “此言当真？” “当真！” “可有伤亡？” “各位督师、管事因为有锦衣卫与东厂、西厂的密探保护，大多无碍，只有军器局的毕大人受了一些枪弹的冲击，但也无大碍。 只是各军那些中低层将校，各武备工坊的研究要员，以及一些因为神迹的昭示而被陛下引入京师，目前还未来得及分职的肱骨忠臣损失惨重。 尤其是那些神迹名单中榜上有名之人，神迹榜单中未来任吏部验封司主事的许直被人弩杀在家门之中。 未来任中书舍人的宋天显、滕之所、阮文贵三人则在上街帮忙维持秩序时被人刺杀。 宋天显当场身亡，滕之所被贼子刺中肩膀侥幸逃过一劫，阮文贵被人刺瞎了双眼。 此外，还有东宫讲官周凤翔、户部主事陈贞达、长州生员许琰……” 伴随着王承恩去而复返的急促汇报，暖阁内的气氛渐渐压抑了下来。 而没人注意到的是，就在王承恩诚惶诚恐的跪地对着朱伟光念名单时。 跟在他身后一起跪在地上的王德化用眼角余光看着朱伟光与朱慈烺面前那还没动的早膳，眼中隐约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不甘与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