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二年四月初一,凤阳府,中都皇城(凤阳)。 “……据守待援?屁的据守待援,要我看,这是要把我们当炮灰使唤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别忘了,应天府可是还有刘承胤的二十万京营没动呢,万一朝廷真的只是让我们据守待援呢,再说了,他们这么干有什么好处? 咱们本来就势弱,如果这时候把咱们当肉弹扬了,来日妖帝麾下的妖军兵临城下,他们拿什么抵挡? 这岂不是自掘坟墓?” “天真,你真以为朝堂里的那些大人会跟妖帝鱼死网破啊。” “啥意思?” “啥意思?这还看不明白?他们这明摆着就是想让咱们在前面先顶着,好给他们争取时间南下出逃啊。” “逃?往哪里逃,这里都打不过,逃到南边就能打得过了?再说了,南方更乱。 你可别忘了,张献忠、李自成他们现在还在南边肆虐呢,妖帝麾下的妖军起码不吃人,那群贼骨头可不一样,饿极了是会吃人的。” “笨,谁告诉你往南逃了,不会出海吗,你忘了那群外番毛贼了?” “你是说……去倭国?” “不止倭国,听说那些毛人的老家也是很富饶的,也有很多国家,虽然跟咱们大明没得比,但也是有人的。 到时候只要那些官老爷跑到那里,天高皇帝远的,难不成朱家那位妖帝还能跨海去追杀他们不成? 先不说这一路上的粮秣补给怎么办,单说海上那神风巨怪就够他喝一壶的。 你别忘了,海上不止有怪风,还有老大老大的怪鱼,老鼻子吓人了。 真要遇上,就算有仙人在侧,我觉得恐怕也够呛。” “额,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你以为呢,那些京官老爷心思多着呢,哪儿像咱们,苦兮兮的啥也不懂,也啥也不会,就只会给人家当刀使唤,临了还得给人填命。 现在想想,真不值当。 当初要是早知道会这样,老子还不如直接当逃兵占山为王来的实在。” “你看你你看你,又扯这些没用的,现在说这些还有意思吗?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多琢磨琢磨咱们接下来该咋整。” “咋整?要我说直接投降算逑,是刀是剐爷们认了,之前前前后后近两百万人围攻都打不过人家区区六十万。 现在只剩下不到十万,怎么打?还不如利索点投降,万一到时候妖帝一高兴,对咱们网开一面呢?” “网开一面?你说的轻巧,感情刀没剐到你身上你是感觉不到疼是吧?这种事是能万一的吗?” “那你说咋办,守?就这十万被打破了胆的孬兵怎么守?跑?我们还能往哪儿跑? 人家上面那些官老爷有那个闲钱能打点那些外番,咱们有什么? 浑身上下刮不出二两油,上船去海外? 你够格吗?” “那不是还有张献忠、李自成呢么,他们在神迹中未来干的事比咱们现在要离谱的多了。 咱们干脆弃了城找他们呗。 到时候只要联合起来,哪怕最后还是要投降,人多一点也能卖个好价钱啊,保不齐不用死了呢。” “真是人蠢偏偏还想得多,且不提人家那俩接不接纳咱们,就算咱们去了,他们接纳了,到时候真要到了投降的地步,你觉得那妖帝会在乎你人多?” “那你说咋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咋整。” “要我说,还是投降,趁着现在还有些资本,跟陛下讲讲条件,大不了咱们到时候替陛下充当敢死先锋反攻南都。 如果能成功攻下南都活捉那几个囊货,说不定陛下一高兴,还有一线生机。” “你是说……拨乱反正?” “错,这是弃暗投明,戴罪立功!” “咦,还别说嘿,你个平日里不着四六的愣货居然还有这等花花肠子,这个我看行,你们觉得呢?” “戴罪立功么?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既然要投降,咱们何不直接反攻南都,等活捉了那几个囊货后再跟陛下投降。 到时候有朱由崧那个伪帝在手里,筹码岂不是更大?” “蠢货,咱们现在跟陛下投降,那是临阵反正,叫戴罪立功,可要是不跟陛下说,私自出兵反攻南都活捉了朱由崧。 那就是临阵反叛,投机取巧。 到时候不仅不会得到陛下的谅解,反而很可能会被陛下认为是在蛇鼠两端。 万一弄巧成拙被当成不忠不义的贰臣剿灭,你连哭都没地方哭。” “额……” 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这个跟了自己几十年,平日里除了满嘴直娘贼、入它姥姥的提刀砍人外啥也不会的老部下。 去年十月从顺天府撤退后,接替熊文灿被徐弘基委任为弘光朝新任五省总督,并统兵二十万在淮河一代布防。 结果四日前在亳州被马祥麟、吴三桂用十万合兵冲溃,一路从亳州溃逃至中都凤阳的贺人龙陷入了沉思。 跟朱由检求和,然后戴罪立功? 自己去年可是被朱由检在全大明悬赏过的,能成么…… “……报!” “?”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风风火火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禀大帅,高总兵回来了!” “!!” “你说谁?高杰?” “是的大帅,高总兵现在人就在校场,浑身是血,上的很重,怎么都叫不醒。” “……” 众人脸色一变,面面相觑间,时任贺人龙麾下先锋参将,原历史上为贺人龙部将。 崇祯十五年贺人龙被孙传庭弄死后,带着二百贺人龙的亲卫兵试图谋反,结果被同袍魏大亨砍死投诚。 现在因为徐弘基要他们率军死守凤阳而跟同袍们坐在一起商量对策的周国卿突然起身开口。 “他的骁卫营呢,还剩多少?” “回将军的话,目测只剩下不到万余。” 周国卿眼神闪了闪,转头看向沉吟不语的贺人龙。 “大帅,怎么办?” 正皱眉的贺人龙眉头一挑,“你想怎么办?” 周国卿顿了顿,眼神一狠,“要不……” 说着,竖掌成刀,对着自己脖颈狠狠一划。 瞬间,气氛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