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三年三月七日，自天启元年因袁应泰守卫不当而沉陷以来，被满清统治长达二十余年之久的大明沈阳中卫重新收复。 七日后，消息传回京城。 京师震动。 大明皇帝朱由检当众提笔赐名祖大寿为‘复辽伯’，并明旨过往一切一概既往不咎。 随后，朱由检宣布将原有沈阳中卫更名为‘沈阳’，取意‘新生之朝阳’。 同年三月二十日，大明新晋复辽伯‘祖大寿’率军二十万北上复土。 盘踞于蒲河所、抚顺所、懿路所、铁岭卫、辽海卫等地的满清残余守军相继开城投降。 截止至三月末，辽东于万历末年因努尔哈赤起兵反明丢失的失地尽复。 消息传回，京城内外一片欢愉，明帝朱由检更是以此大赦天下，大明京畿北五省一片沸腾，更有散落各地的辽东遗民因此嚎啕大哭数日不止。 … 崇祯十三年四月十五日。 辽东，定辽右卫，凤凰城，怀顺王府。 夜。 “……敢问老督师，耿某投降后，老督师可能在陛下面前保耿某一家老小的性命？” “怀顺王抬举了，你的安危取决于你自己，老夫唯一能保证的，是让你毫发无损的站在陛下面前呈情自述。” “这……” 看着眼前真的应邀而来的老人，耿仲明陷入了沉默。 “不知老夫能否问怀顺王一个问题。” 良久，他面前带人冒险入城准备受降的孙承宗开口打破了平静，正纠结的耿仲明一愣，旋即一凛。 “老督师有话但讲无妨。” “敢问怀顺王，以对满清之功绩论，怀顺王可比得上吴三桂？” 耿仲明一愣，僵了僵，缓缓摇头：“若论未来，那自然比不过。” “再问怀顺王，以在满清地位论，怀顺王可比得上 爱新觉罗·赖慕布（努尔哈赤第十三子）、爱新觉罗·费扬果（努尔哈赤第十六子，崇祯十三年被皇太极赐死除名）。 以及爱新觉罗·满达海（代善第七子）、爱新觉罗·祜塞（代善第八子）几人？” “若论当下，自然也是比不过的。” “那么再问怀顺王，你还在顾虑什么呢？怕陛下出尔反尔，以儆效尤？ 且不提你在陛下面前是否有被陛下杀鸡儆猴的资格，单说陛下真的起了杀心，要对那些降将宣扬国威。 论地位，你比不上如今的南安伯与复辽伯。 论功绩，你比不上未来投降满清，替满奴平定中原的平西王吴三桂。 论缘由，你是被孔有德、尚可喜等逆贼裹挟无奈投降。 你说，以你这条件，陛下为何要挑你做那只被杀的鸡？ 难道陛下就不怕因此寒了那些降将贰臣们的心，闹起大规模动乱吗？ 到时候天下兵祸再起，苦的还不是天下黎庶？ 届时，就算陛下想做，恐怕仙师也不会答应。 更何况退一万步而言，就算怀顺王现在拒绝了孙某，甚至将孙某扣下。 你觉得以你一直以来在皇太极心中的地位，他会相信你我今夜的相遇只是你的‘请君入瓮之计’吗？ 若孙某届时想皇太极透露是你投降不成怒而反悔，你又待如何？ 现在杀了孙某灭口以防万一？ 来日事情传扬出去，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耿仲明张了张嘴，最终无言以对。 孙承宗话里的意思他听明白了，无非就是自己没资格被朱由检秋后算账。 朱由检真要杀鸡儆猴，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还不够格，因为不管是未来还是现在，比自己混账的人大有人在，根本轮不到自己。 的确，论身份地位，以及对满奴的功绩，自己比不上郑芝龙祖大寿那些人。 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都比不上。 但别忘了，这些人人家现在敢投降那都是有底气的。 吴三桂敢投降，是因为有祖大寿。 而祖大寿敢投降，是因为他镇着辽东，手底下有辽东将门的整条利益链。 可以说祖大寿在，辽东就不会乱，辽东不乱，大明北地就能维持安稳。 否则就算孙承宗来了，他也镇不住这群辽东人。 毕竟承孙承宗情面的是祖大寿，而不是现在的辽东底层将门。 他们可没跟孙承宗打过交道。 要不然皇帝小儿也不会费劲巴力的拉拢抬举孙承宗。 郑芝龙更不用提，人家不仅有他那个宝贝儿子撑腰，手里还攥着大批海外货物的关系网与利益链，以及海图运行路线。 只要他自己不作死造反，只要朱家皇帝不犯浑起贪心，就算郑森那位国姓爷未来真的入传言那般改姓了朱，在中原另立了门户。 人家也照样能靠着手里打量的海外资源在朱家皇帝手中混的风生水起。 至于赖慕布、祜塞等满奴那就更简单了。 当年朱由检他祖宗朱元璋北伐时，手底下还养着一大批蒙元骑兵呢。 那群狗东西给老朱头卖命时可一点都不手软，在战场上见了自己曾经的队友，杀的那叫一个卖力。 后来朱老四那大名鼎鼎的三千营怎么来的，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所以，只要朱由检不蠢，就知道怎么利用这几个降奴来招降组建自己的新三千营。 唯独自己，要什么没什么，唯一能仰仗的也就是自己现在这空有名头没什么实权的满清怀顺王。 以及身边这听调不听宣的五万多人。 跟那群人比起来，心里多少有点没底啊…… 不过即便听出了孙承宗话里的坑，他也没有什么反感，而是认真思索了起来。 因为孙承宗最后那句话说到他心坎了。 当时邀请孙承宗入城受降只是一个试探，眼下孙承宗真的入了城，那么对于他而言，其实已经没了选择的余地。 因为不管他现在答不答应投降，在皇太极眼里，他已经成了一个不可信的贰臣，未来不管他怎么做，他都会被处理的。 这是一个合格的帝王该有的本能，不以局势与态度的变化而改变。 所以，看着眼前这位还算诚恳的魁梧老人，按照自家儿子耿继茂的点子，以‘里应外合坑孔有德给明朝送见面礼’邀请孙承宗入城密见，以此试探孙承宗想不想受降自己。 结果孙承宗果真带着百余人秘密入城面见自己，从而开始琢磨再次投降明廷的耿仲明沉思良久，正准备点头应降，一道身影突然从门外匆匆跑了进来。 “王爷不好了，恭顺王（孔有德）入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