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三年七月一日,在孤山堡驻扎的满奴溃军因不明原因爆发内讧。 同夜,秘密驻防在碱场堡一代的大明北军右都督阎应元麾下四大总兵李霖宇、刘定、刘天、罗孟德四人得知消息后,率军南下赶赴孤山堡。 并于当日子夜在孤山堡以西的一座山谷中与正准备率军撤退的豪格、阿拜等人接战。 混战中,努尔哈赤第三子‘阿拜’、努尔哈赤第七子‘阿巴泰’被总兵李霖宇临阵斩杀。 皇太极长子豪格、四子叶布舒、降奴明将孔有德、其子孔延训四人在乱阵中被明军火炮击中,当场身亡。 镶蓝旗旗主和硕贝勒‘济尔哈朗’侥幸逃过一劫,突围时被俘,最终投降。 孤山堡内聚集的近十余万满清金兵除少部分侥幸逃出关外,多数请降。 三日后,李霖宇四人率军杀老奴两子、两孙、孔有德父子,降济尔哈朗等外番宗亲异王的消息在辽东传开。 北军总督孙承宗亲自率军迎接,并当众表示要为四人请功。 一时之间,李霖宇四人在辽地声名大噪,甚至有人暗中将其比喻为下一位北军总督,辽地新贵。 … 崇祯十三年七月十四日。 大明顺天府,京城内廷,乾清宫。 夜。 “……怎么样,商议的如何了?” “回陛下问,已有定夺,这是此次平辽之战所有将帅的一应赏戒,请陛下过目。” 接过眼前人递过来的奏章,回到顺天府后一直在京城忙着在京城搞基建、立规矩的朱伟光漫不经心的翻了翻,随手将奏章扔到了一边。 “懒得翻了,你直接给朕说吧。” 他面前,自从十天前收到辽东最终战报后就被朱伟光指派制定战后赏格的吏部尚书商周祚闻言,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脑子里这十天来因为连夜赶制而有些混沌的思绪,才在一旁被叫朱伟光过来旁听商议的孔贞运、程国祥、李待问、范景文、李邦华、杨廷麟等一众各部重臣有意无意的注视下沉声道: “此次平辽之战,奴酋皇太极伏诛,窃据李朝的后金奴贼覆灭,辽地大患已除,辽东平定已成定势。 所以,以战场论,此战之胜,不啻于昔日安西王孤军远赴千里灭国之战。 故而臣以为,此战中立功的将帅当授以高格,唯有如此,方能安天下军心,振我朝纲!” “详细说说,怎么个章程。” “臣以为,以战功论,东军督师定国公卢象升当为此战首功。” “然后呢。” 商周祚迟疑片刻,一咬牙,“故而,臣以为,按安西王(孙传庭)旧制,定国公卢象升一举剿灭奴酋皇太极,平定李朝,并北上救出孙督师,理应封王,否则不足以平军心。” “!” 瞬间,殿内气氛一沉。 一旁原本支着耳朵侧耳偷听的李邦华等人身体很明显的一僵,有几人甚至开始隐隐冒汗。 其中,出自卢象升麾下,时任内阁阁臣的杨延麟反应最大,脸都白了一节。 好在御椅上批阅奏折的朱伟光没什么特殊反应,听到商周祚建议给卢象升封王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漫不经心的低下了头。 “继续。” 霎时,殿内气氛一松,低着头忐忑不安的商周祚本人更是忍不住悄悄长出了一口气。 “此外,此役中随定国公作战的众东军将官也该当升爵,其中,臣建议将东军左都督杨国柱改‘忠烈伯’为‘忠烈侯’,授左柱国之称。 右都督虎大威改‘虎威伯’为‘虎威侯’,授右柱国之称,以彰其功,安其军心。” “继续。” “回陛下,有关东军众将的功爵赏罚就有这些,接下来就是北洋舰队俞总兵与北军众将官的赏罚,以及定国公卢象升王号的圣裁了。” “??” “你先等会儿,东军将官的赏罚这就完了?没了?” “额……” “臣愚钝!” 朱伟光不满的抬起了头,“朕要是没记错的话,这赏功封爵之事一直都是你吏部的事,对吧?” “回陛下问,的确是吏部四使司事宜,其中‘文选清吏司’(明代吏部特有的四大清吏司之一‘文选司’)负责考授、拣选、升降。 ‘验封清吏司’(明清吏部特有的四大清吏司之一‘验封司’)负责封爵、世袭、恩荫、请封。 ‘考功清吏司’(明清吏部特有的四大清吏司之一‘考功司’)负责奖赏、处罚。 ‘稽勋清吏司’(明清吏部特有的四大清吏司之一‘稽勋司’)负责最后的复名复姓、入籍出籍、以及赡老归乡等事。 有功或有过的官员经裁定后,按其功勋定赏罚,而后移交陛下圣裁。” “好,朕问你,现如今这勋爵除了那少的可怜的赏赐外,可还有什么实际意义?” “这……” 商周祚有些懵。 不仅是他,一旁低着头当人形背景墙的李邦华等人也是略显错愕的抬起了头。 这还有啥实际意义? 这都什么年代了,难不成陛下您还准备恢复古制真的给地封田吗? “臣愚钝,请陛下圣意?” “朕觉得,虽然今时不同往日,文武勋阶已经成了历史,但总归是一种对有功之臣的恩赏。 再怎样,也不能失了它对文武大臣功劳肯定的本分,否则还不如直接废除不立来的干净。 所以,即日起,朕决定:凡勋、阶在身的官员,不管是勋级还是散阶,文官刀兵不加,武勋见官不拜。 若有贪赃枉法、渎职害民之事,文官犯法,由‘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东厂’四部核查缉拿,将官无权处置。 武勋犯事,则由‘兵部、锦衣卫、中军都督府’三司论处,文官无权过问。 从今以后,这三司四部各司其职,如何?” 商周祚懵了,意识到皇帝这是要把文武拆开分制后,本能的就要反驳,却在话到嘴边的时候反应了过来。 微微扭头看向四周,却收到一批沉默的目光,慢慢的,隐约意识到什么的他不由心中一叹。 罢了,分就分吧。 分了也好,再不分,恐怕要不了多久大明就会走回前些年那文恬武嬉的老路。 如今文武拆分,最起码以后双方出了问题不会再甩锅给对方,也省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乌烟瘴气。 “陛下圣明,臣不及也。” “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从今以后,废除勋、阶(勋位跟散阶)初封旧例。 (明清时期的很多勋位跟散阶都是跟官位自动匹配挂钩的,也就是说你当了什么官,自动就有了什么勋位跟散阶,除了少数勋阶外,不需要再立功授封。 这其实是历史演变中皇权过度集中演变出来的古制剩余,因为在秦汉,乃至隋唐时期,这些勋位跟散阶都是有实权实利的大臣与将军称号。 比如两汉时期的‘光禄大夫’跟‘骠骑将军’,熟悉历史的朋友应该知道,这俩官位在当时可是朝廷重臣,执掌一方兵马的大官。 但在经历过三国两晋、隋唐五代的制度崩溃与环境更迭后,到了明清时期,已经逐渐成了俩军衔名头。 尤其是曾经那威名赫赫的骠骑将军啊、大将军啊啥的,除了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屁用没有)。 所有勋位与散阶的赏赐必须要考功查验,列入文武官员日常政绩中。 有功者恩,有过者免,乱封恩封者,酌情处罚,情节严重者,缉拿严查。” 心头一跳,商周祚赶忙跪地领旨,“臣遵旨!” “另外,定国公卢象升斩杀皇太极有大功,特封其为‘乐浪王’,李氏朝王降奴不明,废王为郡。 就以汉江为界,‘平安、咸镜、黄海、江原’四道合为‘乐浪王国’,以为乐浪王卢象升封地,命其择日于高句丽故地‘平壤’开府建牙。 余下‘京畿、忠清、庆尚、全罗’四道,及济州岛则降为‘真番郡国’,日后李氏朝王改为真番郡王,一应礼法以郡王为界。 另责令卢象升从东军内部挑选两万亲信兵马镇守汉城,待李淏归朝后,助李氏重建李氏郡国。 等李国重建,其人原地去职留兵,以‘乐浪王爵’移驻‘乐浪王国’,从今以后,一应礼度按朱氏藩王制,无诏再不得归明。 至于下任东军总督……” 说到这里,朱伟光顿了顿,良久才幽幽道:“就由右都督虎大威接任。 其接任后,右都督一职由中军都督府指派他人充任,从今往后,东军右都督一职改为内督稽查,不再负责统兵征战。 统兵征战之事全部交由总督、左都督统筹,右都督只负责稽查东军内部将校不法事宜与粮饷军备检校。 另外,安西王孙传庭建府开牙之后,准其再西军中择军五万去职留兵,下任西军总督就由右都督曹变蛟充任。 其原职同样由中军都督府指派充任,一应规列均以东军为定,包括散阶的恩封调整。” 眼神一闪,商周祚低头拱手,“遵旨!” “继续,先说俞咨皋。” “是!” 定了定神,商周祚索性直接跪地开口,“以功核算,臣以为北洋舰队此役破敌有功。 俞咨皋身为北洋舰队总督,臣建议以其姓为号,封‘俞伯’,授正二品‘上护军’勋衔。” “不够,俞家虽不是戚家,但朝廷也是亏欠甚多,封侯,就以其姓为号,封‘俞候’。 另外,其父俞大猷一生戎马,替大明抗击倭奴,至死不渝,有大功于社稷。 特以其姓追封为‘俞国公’,不世袭,转赐晋江俞氏‘国之柱石’金匾一块。 凡俞家后人,凭此金匾,可免除谋反之外的一应死罪一次,外姓人无效。” 商周祚苦笑,“臣领旨!” “继续,说说北军的赏罚你们是怎么定的。” 瞬间,殿内的气氛压抑了起来,商周祚本人更是一脸纠结的看着朱伟光,神情复杂。 “陛下问,臣不敢瞒,臣以为,孙督师虽然阵前失策,以至于身陷囹圄。 但也凭一己之力拖住了建奴近二十万大军,为乐浪王伏杀奴酋皇太极创造了有利条件。 所以,臣以为当赏。” 说着,商周祚低下头静静等待了起来。 而朱伟光则在抬眼看了他半天后,突然转头看向一旁低头默然的孔贞运等人。 “你们呢?” 一旁当人形背景墙的几人一愣,面面相觑间,原历史上崇祯十七年朱由检自挂东南枝后殉国而死。 现在因为早前光幕的曝光与朱伟光的到来,在守城之战后替代杨嗣昌成为兵部尚书的李邦华无奈拱手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孙督师虽拖住了建奴的大军,为乐浪王平定奴酋创造了条件,但也致使其麾下北军将士伤亡惨重。 所以,臣认为当罚。” “哦?” “说说理由。” “遵旨!” 对着朱伟光躬身一礼,李邦华抬头沉声道:“身为一军主帅,偏听偏信,轻敌冒进。 以至于身陷囹圄,让辽地各将不得不紧急驰援,导致辽地烽烟四起,生灵涂炭,此为失智,乃将之罪。 身为三军总督,罔顾圣意,刚愎自用,以至于让大军被困一地,伤亡数万,横死者无计,此为失职,乃臣之罪。 所以,此战无论公私,孙督师均有过无功,论罪当罚。” 沉默片刻,朱伟光转头看向四周,“可还有人要补充?” 对此,众人无言以对。 “没有要补充的了吗?” 等了片刻,不见回应,朱伟光重新转头看向了商周祚,“爱卿你的意思呢,还要坚持论功行赏吗?” 抿了抿嘴,商周祚硬着头皮恭声道:“臣以为,孙督师先安广宁,后定海州。 临战裁撤老弱整军备敌,使辽地重获生机,得军二十万;临阵降奴纳臣效死疆场,使建奴疲于应对,灭奴于一地。 虽一时失察,致使麾下军丁死伤惨重,但战阵之事本就瞬息万变,不能以偏概全。 所以,臣还是坚持己见,论功当赏。” “看来这是谈不拢啊……” 语意莫名的幽幽一笑,朱伟光淡淡道:“既然如此,折中吧,军中不是讲究个赏罚分明么,那咱们就功是功过是过的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