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诺忙往最近的路灯下奔过去，一时也忘记给叶帧回电话，询问他回家，怎么和叶老先生解释一事。 解开绳结。 轻飘飘的袋子里，掉出一张照片来。 许诺诺膝盖微弯，蹲下来，伸手从草坪上捡起照片，目光一瞬不瞬盯住不动。 久久无法回神。 黑色鸭舌帽、黑色运动装、下颌弧度冷厉，帽檐下，露出的鼻梁又挺又直。 唇形很好看，唇角下沉……不过半张脸，却显得他格外阴郁又难以接近的气场。 是个少年，不会超过十九岁，可他身上气场和小半张脸，完全没有少年人身上有的鲜活与朝气。 只不过是照片，那种暮气沉沉仿佛透过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 许诺诺心脏倏地一紧，手指又麻又木，脑子也停滞不转般…… 好半晌后。 她才摸了手机，打开相册，单独的一个文件夹里，只有一张照片。 她手指僵硬地点开。 医院超市门外，模糊不清的背影，细细高高的一条。黑色鸭舌帽子，黑色卫衣、黑色运动长裤。 几乎与浓烈的夜色融成一体。 心跳迟滞。 一个问题在心里翻腾不休：是叶帧吗？是叶帧吗？还是，只是她迫切希望，所以看着就像他？ 手机在这时突兀的响起。 许诺诺手指一个不稳，差点儿将手机摔地上去，她用力做了个深呼吸，手指一滑。 接通。 “小骗子，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迟钝的大脑反应不过来，她又迷茫又无辜的反问：“我忘记了什么事？” 那边的人似乎，被她这个轻描淡写的语气气得不轻。 阴郁的声音里，含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想不起来就算了！” 许诺诺终于回神，一边将照片装回袋子里，一边往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来，她抱歉的笑了笑：“对不起啊，我练习太累。忘记了。” 那个问题，将她缠得心跳不断加速。 好在大冰山气是气，却没有立马挂断电话，沉默良久，才问：“生病了？” 许诺诺轻轻摇头，又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轻轻笑了笑：“没有。” 她说没有，那边反而又追问道：“真没有？” 许诺诺觉得眼眶有点儿酸，那个问题将她折磨得快要崩溃了，她终于忍无可忍，咬了咬唇，问出来：“叶帧。十五年前的平安夜，你在国内吗？” 夏夜无风，只闻不绝于耳的蝉鸣声。 幽幽绿色灯光打在周围植物上，也照在她的身上。 许诺诺一张脸出奇的白，仿佛心跳停了，呼吸也消失了。 叶帧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清晰、低沉、阴郁、又带着几分不明意味的讥讽：“没有。十五年前的平安夜，我在国外。” “你可以给许安旭打个电话，那晚我还和他通过电话。” “怎么？你突然问这个，是想证明什么？” 许诺诺浑身力气似乎被抽离，双唇轻颤，她抬手，用力揉着脸，淡淡的说：“想找一个人，想对那个人说声谢谢。” “然后呢？” 然后呢？她被问得一懵。 这么多年来，就算找到了那个人，对他说了谢谢，之后呢？ 许诺诺似乎也没想过之后的事，只是迫切的想证明一件事，当年的事她没有记错？ “……那没什么事，我先挂了。宿舍要熄灯了。” 抢在叶帧再追问前，她迅速挂了电话，还关了机。 有蚊子围着她嗡嗡嗡的，在找地方下嘴，试图从她身上来吸走一点儿能量。 许诺诺把手机放在椅上，两条腿抬起来，放在椅上曲起，她手臂环着小腿……给了自己一个拥抱。 大半个小时后，她起身，拿着照片，回了宿舍。 托雅和学霸见她进门，想问她去了哪儿，但看到她脸上被蚊子叮的包…… 赶紧跳下床，去给她找紫草膏。 “来，涂点儿这个。可别明天肿了，那可太难受了。” 许诺诺轻轻笑了笑，“嗯。”她接过来，转身进了卫生间。 托雅抬头看上铺的学霸，小声问：“她心情不好？” 学霸点头，更小声的说：“别问了。一会儿让她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她想说的时候会说的。” 托雅想说什么，还是忍了下来，又跳上.床，翻了个身玩了几把游戏。 许诺诺在里面洗了很久才出来，吹干了头发，直接躺上了床，拉过薄被将自己做整个都埋进去…… 根本不知道几点睡过去的。 学霸和托雅也没多问，两人在她躺下不久后，也收起手机，翻身睡觉。 ……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窗户被风吹开，发出咣当一声响。 许诺诺被惊醒，坐起来，赶紧跳下去，将窗户关上。 再躺回床上时，却有点儿睡不着了。 她心脏突突突地直跳，想起昨晚的那个电话，还有那两张照片，分明是同一个人…… 可叶帧的矢口否认，又让她不禁生出几分犹疑来。 托雅上铺的学霸翻了个身，床吱吱的响了两声，宿舍里又恢复宁静。 许诺诺无声坐起来，翻出照片，从枕头下摸了支小手电出来，照在那张照片上，又盯着手机里的照片，反复的看。 学霸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看到她手电光线，趴在床边，轻声问：“诺诺，你起这么早？” 许诺诺抬了抬眼，看向她，纠结了几秒，对她招手：“嗯。学霸，你过来一下。” 学霸小心翼翼下了铺，顺手扒了扒乱七八糟的的头发，往她床上坐上去。 许诺诺给她让出位置，两人并排靠在墙上，她把照片放一起，说：“你帮我看一下，是不是同一个人。” 学霸不明所以看了她一眼，觉察出她心情不太一样，先看了看手机里的，又拿起那张照片来。 窗外太阳升起，有明媚的光线顺着窗帘洒进来。 宿舍里其实已经亮起来。 但许诺诺似乎忘记了，还将小手电照在照片上。 谭欣德仔细看了几眼，有些儿不太确定，“看着，是挺像的。” 但是十几年前的摄像头，没有现在这么清晰度高，里面的人又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学霸拿起照片，晃了下，问她：“这照片里的人，对你意义不一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