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我愚笨。” 还敢在师长面前玩这样迂回战术,裴书臣根本不惯着他,上前几步,直接揪住他的耳朵: “季昌宁!你看老夫现在有空跟你打太极么!” 耳朵被扯得生疼,“您说过我不认师门之前,不会罚我的。” 裴书臣松开手,冷睨了他一眼,“你皇祖父赐给老夫的打龙鞭,有鞭策天子言行举止之权,怎地?” “老夫打不得你!” 就知道……是这样,季昌宁从前便听朝中老臣议论,裴书臣像只老狐狸,没一个人能从他手中讨着好。 “编排我什么呢!” “不、不敢……”缩了缩脑袋。 裴书臣恨铁不成钢,忍不住挥手拍了一巴掌,只是没在打脸上,落在了季昌宁肩膀上。 “你从第一天来找老夫,老夫让你遵守的规矩是什么,给老夫背一遍——” “不得隐瞒、不得硬抗、事无巨细,皆可商讨。” 季昌宁心里咯噔一下,微微叹息;“您都知道了。” “不然呢?等季祈永登基,你成先皇的时候再知道?” 裴书臣深吸一口气,克制一下! 破孩子!明知故犯! 他无心在这个时候凶季昌宁,手掌一挥,指着季昌宁: “背!什么时候让你停,再停!” “是——” 裴书臣烦心,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耳后是季昌宁不断的背诵声,眼前是点点星光缀满了天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心头的烦乱竟莫名减轻几分。 只是他有心要罚季昌宁,便没有着急让季昌宁停下。 大约有一刻钟,才转过身去,盯着季昌宁,冷冷地说: “背够了么,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季昌宁抿着嘴唇:“知道。” 挤牙膏似的,裴书臣看他面色缓和一些,想来是药物起了作用。 “为何欺瞒。” 欺瞒……如果这也叫欺瞒,那他这二十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不是吗? 季昌宁深吸一口气,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趁早说清楚的好。 一直这样拖下去,其实对谁都不好。 他好心情,笑了笑: “裴老,这种行为,对您其它弟子来说,确实是欺瞒。” “可我习惯一个人解决,以前也是这样的,只是您以前没注意过我,所以不知道而已。” 季昌宁实话实说,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刺伤人的话,真正刺痛的话,他又不是没听过。 “裴老,您如今这份弥补往昔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这接受与否,难道不该先问问我吗?” 季昌宁微微皱眉,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与疲惫,直视着裴书臣。 “总不能,我这一生,您厌弃的时候,便将我伤的体无完肤;您兴致来了,教导、疼爱一番,便让我对您立刻原谅。” 他轻轻摇头,苦笑了一下。 “说实在的,我们都心知肚明,最开始我的师父应该是您的师弟。” “但父皇为了牵制您,强行将我寄养在您膝下,我不后悔成为您的徒弟。” “可也仅仅是不带着怨念罢了,谈不上什么感恩戴德。” 季昌宁微微仰起头,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远方,陷入了回忆。 “若重来一次,我有选择的权力,您和程叔儿,我会选择谁,不言而喻。” 注意到裴书臣面色不好,季昌宁还是收敛了些: “破镜重圆?那只是话本子上的戏码,您在我心口上、身体上划下的,那一道道深深浅浅的伤痕。” “它们真实存在着,永远都无法泯灭。” 说到这里,季昌宁抬起胳膊,将袖口往上卷了卷,露出一道丑陋的烫伤痕迹。 疤痕颜色比他的肌肤略浅一些,已经彻底痊愈,可看上去仍旧狰狞不已。 “您还记得这个伤怎么来的吗?那一年,我在书房中做功课,因为将韵写成运,您随手将油灯挥向我。” “滚烫的油灯,倾洒在手臂上,火辣辣的灼烧感,至今都清晰可见。” “我身上数不尽的伤疤,皆是您赐予。” “战场伤不了我分毫,可您让我伤痕累累。” “您觉得,我现在原谅您的几率大吗?” 平静的语气,就像是路人甲在诉说着过往人生经历。 他曾一心敬重的师父,亲手将他推入深渊。 他付出十多年的努力,只想换师父的一句认同,一视同仁。 可是呢? 裴书臣不喜,他便要背负污名;裴书臣不喜,他就要被区别对待二十年;裴书臣不喜,他便要打成丧家之犬…… “裴公,我也曾努力想做您的徒弟,可我太愚笨,总是达不成您的要求……” 季昌宁笑了笑,自嘲似地摇了摇头,眼中有泪水 ', ' ')(' 隐忍着未滴落: “您说裴府是避风港湾,可它何尝不是我的炼狱场?” 说到最后,许是今夜的糖果太甜,又或是病痛伤的他,有些控制不住。 苦埋二十多年的眼泪,终是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 那满腔悲凉,终于在那一刻尽数抒发出来。 他看着裴书臣,满含泪水的眼睛里,倒映着老人的身影,他轻轻地喊了一声: “师父——” 两行清泪从眼中滑落,季昌宁轻声哽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