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外科处置室。 季凉城身上打着石膏,歪着脑袋,斜靠在床头抽烟。 段宵然听到他进医院,人在第一时间就赶过来。 他苦大仇深的坐在椅子上,面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房间里,空气显得极其紧张。 “凉城,你家老爷子玩这么大?” “你跟我说实话,你这伤,到底是他们存心打的,还是你自己个故意要往枪口上撞?” 段宵然同林易产生一样的怀疑,他对着病床上的男人抬了抬下巴,舌尖邪肆的抵了抵腮帮。 这男人在生意场上对竞争对手狠,在生活上对自己狠。 现在肋骨断了三根,有一根,只差一点便扎到肺管子上。 季凉城他到底只是个人,不是神。 他应该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存在精准到没有丝毫差错的计算。 他的身体底子就算是再怎么好,那也不是用来这么玩的。 段宵然他真怕再有几次这样的事,他这个兄弟,就再也看不见了。 “凉城,别太过火了,嗯?” “你拎清楚了,你只有这一条命,架不住你这么玩。” 男人恣意的笑了下,菲薄的唇瓣狠狠地抿了口烟。 他慢条斯理的将烟从嘴巴里吐出来,清俊的脸在飘袅的烟雾下隐隐若现。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故意的?” “还不是故意的?你家老爷子,难不成真想要你的命?你当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季凉城偏了偏头,拇指和食指之间玩味的搓了下,“这还真不好说,我不肯听话,对他来说,我这个继承人便废了一半。” “我家那个老头子,不需要不听话的旗子。” “你什么意思?真是他让人下的重手?不是你故意的?” 段宵然脸色愈发沉下去,他听着季凉城的话,有点拿不准自己的判断。 “真是这样,你现在的处境不是很危险?凉城,硬碰硬你干不过你家老爷子。” “呵。” 季凉城听着段宵然的话,发出一道冷淡的讪笑。 “对我这么没信心?” “事实摆在这的,凉城,别逞强了,刚你被送来的时候我都听说了,你让人摆了一道,现在都把自己给折腾到局子里了。” “要不你还是服个软,说实话,现在你还没到完全羽翼丰满的时候,那个许清颜,你和她转地下吧。” 段宵然沉吟了几秒,压着调子同季凉城提议。 “许清颜她难道就这么不懂事?非要你在去和你家老头子死磕?” “只要你们的感情在,等几年能怎么样?再这么折腾下去,你的命……” 后面的话段宵然没说,不过讲了这么半天,他努力这半天的力,他也算彻底看出来了,季凉城这会,根本就是油盐不进。 他的劝告,他看起来,左耳朵进右耳出。 甚至可能压根就没进过耳朵,什么叫做皇上不急太监急,现在的他,就是这么个情况。 段宵然无奈的咬了咬牙,十根手指收紧在一起,“凉城,你该知道及时止损的道理。” “行了。” 冷脸的男人皱了眉头,“聒噪个不停,宵然,你更年期了?” 段宵然被呛的一顿,“我还不是担心你。”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没有那么怂。” “你说的那些也根本不是解决办法,转地下,这本身对颜颜不公平,更何况,以老爷子的行事,若我低头妥协,他绝不可能让颜颜留在我身边。” “那……” 段宵然深吸口气,蓦地抬头同季凉城对视,“凉城,即便事到如今,我还是想再问你一句,你就真的非她不可?” “她就那么吸引你?” “吸引到让你不惜一切代价?吸引到让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带着一身伤躺到这医院?吸引到让你不惜面临牢狱之灾?” “你该知道,你要是真的进去蹲个几年,出来的时候,必定物是人非,还是你笃定,她一定会在外面等你?” 男人抬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我不会坐牢。” “陈延那边已经验伤了,轻伤二级,你不要说你的特助还没有告诉你?” “你刚不是在跟我传达家老爷子连打断你肋骨的事都做得出来,那么,按照你的说辞,你变成了废棋,他让你坐牢,我想这也不会没有可能吧。” 段宵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宵然。” 季凉城带有警告意味的叫了一声段宵然的名字。 “叩叩。” 敲门声,在两个男人焦灼的气氛下响起来。 “进。” 季凉城抬眼向门口看过去,这个时间,他大体猜得出来人。 “季总。” 林易得到获准,伸手将门推开。 不过,没有即刻进去,他转过头看向身后。 季凉城注意到他的举动,好看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高跟鞋的响声,传入男人的耳朵。 下一秒,温沁雍容华贵的走进来,“知道你受伤,我来看看你。” “凉城,你不用多想,我和林易是在电梯里碰巧遇见的。” 段宵然没见过季母,但看着温沁拉出来的架势,他并不难猜出她的身份。 他礼数性的站起身,对着温沁点头问好,“伯母。” “我先出去了,你们聊。” 温沁打量的眸子在段宵然的脸上扫过,拉过段宵然刚刚坐过的椅子,她翘起腿,双手跟着交叠起来。 “怎么样?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面对温沁的询问,男人垂下眼睛,并不想作答。 “这是干什么?你爷爷对你出手,又不是我唆使的,做什么跟我甩脸。” “凉城,看到你这样,妈这心里并不好受。” “之前我就跟你说过的,让你不要做这种傻事。” “你还是太急了,一个女人而已,居然让你失了智,没了脑子,怎么样,现在清醒点了么?” 温沁阴着脸色,眸子在季凉城的身上来回逡巡。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表情淡的近乎没有。 季凉城勾着唇,眼睛看着指尖燃尽的香烟。 抬了下手,他将香烟没有任何顾忌的按在床头柜上。 白色的漆面被烟火触碰,发出一股子明显的胶味。 “你还抽烟?你这都是什么朋友?看到你抽烟居然不制止你?” 温沁不满的看着季凉城按灭的烟,眉角上挑。 “若是给老爷子做说客,您现在回去吧,若是单纯的对我探病,您也看到了,我死不了。” “凉城,你能不能别这么拧?” “林易,送客。” 季凉城阖起眼睛,刚刚听了段宵然的一通长篇大论,他的耳朵着实需要休息。 林易被叫到名字,他提了提气,从门外走进来。 温沁气的脸子发白,她看着季凉城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什么都没说的离开了。 季凉城执意如此,那么,她索性也就看看,她这个儿子,骨头到底有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