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其延虽然和袁广华、商来庆分开,回到人和村,但他一直给袁广华提供着情报,几次给袁广华的队伍钱粮,还参加了几次活动,这也是吕巨华安排的。自然,这一切,萧其延的大哥萧其准不知道,他大哥就叫他守住人和村的家,在家里赡养爹娘。
隔了两天,任麻子跑到鱼邑县城找刘县长汇报,结果被刘县长骂了个狗血喷头,说是徐州的萧其准给他打电话了,把他训了一顿,说是任麻子跑到人和村乱抓村民,还打死无辜村民,公报私仇。现在,在湖西、湖南地区正是紧急时刻,都想争取民心,尤其是团里人,这里的人更不好惹,要是激起民愤,谁都担待不起,如果这里的局势再恶化,就把刘能调回徐州。
刘能对任麻子说:“你他妈的都被缴过三次枪了,你就不动动脑子吗,连七八岁的小姑娘都抓,你就是个猪脑子,明的不行,你就来暗的,你想想办法。我是让你抓C党,你要是把C党的家属都抓来,我这监狱都管不上饭,你给我盯住康秀云、刘竹云两口子,那才是要犯,是大鱼,你的脑袋是不是驴踢了。”
自此,任麻子就没有到老袁家找过事,他只让任大娃暗地里监视老袁家,老袁家家大人多,他也不敢胡作非为,他每每想起来三次被缴械就不由得打哆嗦,又看见几岁的小姑娘敢当街和他叫板,他只有改变策略。他更忌讳萧其延,看来萧其延和袁广华、商来庆真是一伙的,那个戴着学生帽的就是萧其延,只是萧其准已经当上了国军团长,要是惹恼了萧家,自己就绝没有好果子吃。
又是一个雨夜,任大娃、牛家的人在村里转悠,牛家的人留下来监视,任大娃跑到严集报告任麻子,任麻子带着乡公所的人倾巢出动,在刘竹云家隔壁的王家地窖里,抓住了康秀云、刘竹云,康秀云、刘竹云被绑着双手。刘竹云逃跑时,被任麻子用枪打死,而康秀云被任麻子用铁丝穿透了肩胛骨带走。康秀云在严集街上,被绑在柱子上示众,死过去好几次。
第三天上午,任麻子、任大娃、郑二歪,叫了一辆马车,把康秀云扔在马车上,押往鱼邑县城,想要交给刘能邀功。
马车来到胡集,从路边的青纱帐里呼啦啦跑出来几十人围住了马车,这一次,袁广华、商来庆穿着绿色的解放军军装,萧其延还是戴着那顶学生帽,任麻子看得真真切切。三个人没有多说一句话,袁广华、萧其延端着驳壳枪,商来庆端着机枪,对准任麻子就是一通扫射。任麻子看清了袁广华、商来庆、萧其延冒着怒火的眼睛,看着狂风暴雨般扫过来的子弹,惊恐地瞪着眼睛,从马车上栽下来,死在路边水沟里。任麻子、任大娃、郑二歪的身上都被扫射得大窟窿套小窟窿,吭都没叫一声就见了阎王。
下午,严集街上有人放起鞭炮,人们聚集在一起谈论着胡集那边传来的喜讯。此时,乡公所里空无一人,林三狗、胡二等人都吓得躲了起来,有人站在乡公所的门口说:“这三人就是恶贯满盈,没有被当做汉奸杀掉,就算便宜了,还是不知收敛,还敢和八路对抗,那还不是自寻死路。这里就是八路的地盘,他们连着杀害了好几个C党,C党是一定要报仇的,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自己找死。这里是团里人的地盘,团里人就要团结起来,共抗外辱,共同对敌。”
过了半个月,刘能任命林三狗为新砦乡公所队长,胡二为副队长。萧其延经常到乡公所和林三狗吃吃喝喝,林三狗领着的几个人,再也不敢对新砦乡的人耍横了,只想着能应付刘能就行。
胡二自此却耍起威风,但也只对任麻子一家,他常常扛着枪到任麻子家要吃要喝,来到任麻子家就把他家里的人都赶走,把门一关,只留下任麻子的老婆伺候他。
康秀云被救走后,到解放区养伤,伤愈后又重回湖西地区。解放后,她一直担任人和村的妇女主任。她的女儿被救走后,在根据地保育院里长大,后来随部队到了广州。后来,她女儿一次次要康秀云跟着她去广州颐养天年,但康秀云就是不走,就是要待在人和村,一直到她七十多岁的时候去世。她女儿回来,把她和刘竹云安葬在了一起,回广州的时候只带走了康秀云的几件遗物、一罐人和村的泥土。
1947年夏天的一个傍晚,人和村街上呼隆隆来了大队人马,不只是有扛着枪的人,还有人和村人没有见过的大卡车,还有马车拉的大炮,真是人马嘶鸣,领头的就是萧其准,萧其准自然住进了萧家,人和村、西城村、义和村,几乎家家户户都住进去了当兵的。
待到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忽然响起号子声,顿时,整个村子沸腾起来,到处鸡飞狗跳。队伍集合起来要走了,萧其准对萧其延说,放在家里的几车弹药,来不及装运了,过几天他会再派人拉走,要萧其延一定要看好。
三天以后,一个骑马的兵来到人和村,拿着萧其准的信,萧其准要萧其延尽快拉着弹药送往金乡羊山,信中嘱咐,去羊山的时候一定要从北路,过清河、石集到马店,马店会有人接,不要走鱼山路线。
萧其延没有怠慢,立刻找来五辆马车。人和村只有两辆马车,其中一辆就是老袁家的,我二舅跳上马车要驾车去萧其延家,我老娘一个箭步也跑到车上,我花妗子拉着她,她就是不下来。我二舅没法,只好依了她。
萧其延的家门口,几辆大车停在那里,正要开始装车。这时,顺着大街,马大学、马二孩跑来了。
我姥爷家的胡同西侧,从南往北,分别住着三户马姓人家,分别是马大学家、马占林家、马二孩家。
马大学家弟兄三个,分别取名大学、二学,家里的老人期望着孩子能识字念书,有个前途,可惜的是,到了进私塾的时候,家里人拿着鞭子打,也撵不到教室里去。待到又生了一个男孩后,家里的老人一恼之下,也不顺着叫三学了,就直接叫板板,意思是也是白板一个,因为排行老三,大家就叫他马三板板。大学死后,三板板也未结婚成家,只有二学到东北闯荡几年,回到老家时,带回来一儿一女。
马占林弟兄两个,算是在人和村安安稳稳过了一辈子。
马二孩家弟兄三个,也和马大学弟兄三个差不多,马二学后来失踪后,马三孩也是一辈子光棍,跟着他大哥马大孩生活。
马大学看见萧其延叫道:“二兄弟,你这是带人带车,到哪里去?”
萧其延看着马大学、马二孩,不由皱起眉头,他知道,这两个人在人和村也是有名的人物,轻易没有人惹他们。马大学、马二孩都是赤脚,穿着粗布大裤衩子,马大学还披着一块看不清颜色的布,马二孩干脆就是赤着上身。这也是那个年代许多农家子弟的穿着。
萧其延说道:“大学哥,我们这是去金乡,那边打仗呢,我们去那边送炮弹。”
马大学抹一下淌着的鼻涕:“二兄弟,你去送炮弹,一准需要干活的,我和二孩跟着你去,给你搭把手。”
萧其延急忙说:“两位兄弟,车子、人手都已经安排好了,不需要人了,就不麻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