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扣下机关,阿日骨像是咯了口血,艰难地开口道:“卫、卫家……查到……”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沙砾磨过,黑衣人见他有情报要说,暂时收手凑近了些许:“你说什么?” 电光火石间,似有暗芒一闪而过,“阿日骨”带着一身血污猛地扑向了他。 “哧”一声兵刃刺入皮肉的微响,屋内的血腥味顷刻间变得浓郁。 门外也传来一阵骚动:“有埋伏!” 黑衣人心神大骇,忍着腰腹的剧痛想要操纵臂弩,却被一个反身撂倒在地。 “阿日骨”低低笑道:“怎么一进门就要杀我?都不寒暄几句么。” 被跪压住的黑衣人拼命挣扎,下一秒手掌就被一把匕首狠狠钉在了地上。 卫听澜散乱的头发一络络地垂在颊侧,铁链早已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蛇似的缠裹在浸透了血的破衣上。乍一看,他简直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阿日骨’,这是瓦丹名字。”他慢条斯理地拧动匕首,“你们在大烨安插了多少人手,想做什么?” 黑衣人被钉住的手血流不止,只顾着惨叫:“来人,来人!快——” 却迟迟无人进屋救他。 早在卫听澜动手时,埋伏在屋顶上的侯跃便撒下了钩满棘刺的网,兜头罩住了欲进屋帮忙的刺客。趁着他们阵脚大乱时,几名将士从藏身处跳了出来,逮着人就砍:“瓦丹狗,害老子冻了几日,可算蹲着你们了!” 院中混战声响作一片,屋内的黑衣人还在撕心裂肺地嚎叫,卫听澜等了片刻,没耐心道:“吵死了,不想答就闭嘴吧。” 他抽剑起身,毫无怜悯地往人胸口补了一刀。 院中,侯跃在拼杀的间隙扬声问道:“小郎君,可要留活口?” 卫听澜一边往外走,一边嫌弃地甩着手上的脏血:“一群小喽啰,连自己主子姓甚名谁都说不上来,留着做什么?杀了杀了。” 众人得了准话,新仇旧账并一块儿算,下手愈发凶狠。 卫听澜扫了眼战况,心中就有了底,转身正要走,刺客中忽有一人慌乱道:“我……我知道主子的身份!” 卫听澜脚步一顿,稀奇地回头望去。 还真激出来一个当场叛变的? 刺客们也一怔,当即有一人挥刀朝出声的刺客袭去:“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敢叛主!” 侯跃拦截不及,却见卫听澜随手一扬,一柄染血的匕首打着旋疾飞而去,霎时穿透了那人的后心。 那人双目睁大,死死盯着从胸口探出的刀尖,满眼不甘地倒了地。 卫听澜叹息:“一家人怎么能自相残杀呢?看看这同室操戈的人间惨剧,真令人心痛。” 侯跃大笑起来:“小郎君放心,全杀了就不会窝里斗了。” 卫听澜点头赞许:“你们好好干,我先走一步。” 不等刺客们反应过来,他纵身掠入战局,一伸手把那被同伴围攻的刺客给捞了出来,提着人几下窜上房檐,向另一个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那刺客像鸡仔似的被他拎着随风招摇。赶路的间隙,卫听澜笑吟吟地威胁道:“想弃暗投明,没点诚意可不行。一会儿照我说的做,敢耍花招就剐了你。” 鸡仔兄在风中瑟瑟发抖,点头如捣蒜。 府邸另一边,来杀秦宛母子的刺客也被焦奕等人埋伏了个正着,只是刺客的人数比侯跃那边更多,有些棘手。 卫听澜赶到时,双方正打得难舍难分。 他寻了个不易察觉的位置趴了下来,向边上被风吹傻了的刺客鼓励道:“去吧,叛徒兄弟。” 刺客:“……” 卫听澜又道:“对了,我看你这臂弩不错,不如送我当见面礼。” 叛徒兄弟敢怒不敢言,拆下臂弩递给他,然后一脸忍辱负重地从屋顶上跃了下去。 这边焦奕等人和刺客正打得胶着,忽听不远处有人呼喊:“秦宛母子藏在后院地窖!莫要被朔西人绊住了!” 刺客们犹疑望去,认出是自己人,问道:“消息属实?” 叛徒兄弟接着喊:“阿日骨亲口说的,错不了!” 焦奕诧异地看他一眼,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呵道:“拦住他们!” 将士们应声而动,把往后院的路堵得严严实实。刺客们一看这架势,更无心恋战,瞅着空子就翻墙越瓦,一个一个地往后钻。 焦奕装模作样地拦了几下,等刺客的兵力分散近半,忽然朝剩下的人咧嘴一乐:“嘿嘿。” 将士们举起刀:“嘿嘿嘿。” 蠢东西,后院根本没有地窖! 卫听澜趴着的那处屋顶,就在往后院的必经之途上。刺客依次翻跃过墙,他便百无聊赖地搭着臂弩,过来一个扣一下机关。 如此解决了几人,才有刺客察觉异常:“有埋伏,快撤!” 后面的同伴一脚把他从墙上踹了下去:“撤个屁,有埋伏就对了,那女人和小杂种果然在后面!” 卫听澜差点笑出声——秦宛和小羿其实就藏在正门门房,由府中老兵们护着。 这些刺客入府时偏偏绕开了正门,从一开始就南辕北辙。 箭矢射空了,他随手把弩一收,拔出佩剑纵身一跃。 刺客们只瞧见个从天而降的鬼影乱发飘飞、身形如电,浮光掠影般倏然闪过。 “什么东西?!” 惊呼声中,令人目眩的剑光刺破了浓稠的黑夜。 锋刃嗡鸣,寒霜飞溅,雪亮的长剑扬起一串玛瑙似的血珠,映得那少年浴血的面庞锋利而摄人。 半盏茶后。 卫听澜收剑转身,畅快地呼了口气,在满地尸体间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