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天上的云做的,温暖又甘甜。 卫听澜尝了一口接一口,五脏六腑都慢慢变得安宁和充实。 但云突然没有了。 他焦急地等候了一会儿,熟悉的触感重又落回唇上。可这一次他满心欢喜地咬下去,却发现云变苦了。 卫听澜“呸”了一声,皱眉表达不满。 然而那苦得可怕的云仍锲而不舍地怼到他嘴边,容不得他抗拒。 “乖一点。”一个熟悉的声音落在他的耳畔,诱哄中隐隐带了点威胁,“张嘴。” 卫听澜觉得有些委屈,但在莫名的求生欲的驱使下,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照做了。 一勺紧接着一勺,一整碗苦药下了肚,卫听澜的脸都皱了起来。 祝予怀放下药碗,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轻声笑了:“还挺听话。” 又将早早备好的枣花蜜舀了一勺喂给他。 卫听澜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些许。 易鸣面色复杂地在一旁看着,见喂得差不多了,便帮忙托着人重新侧躺回去,免得后背的伤口被压到。 “公子……”易鸣欲言又止地抬眼,“您忙了快一整天了,咱们何时回府去啊?” 祝予怀顿了顿,看向床上昏睡中的人:“他泡了冰水,这风寒来得急,今夜恐离不开人。” 易鸣登时有些焦急:“那您总不能守着他过夜吧!他府上又不缺人看护,再说,再说您自个儿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啊,风寒传人,您要是也染上了……” 祝予怀无奈地笑了笑:“我提前喝点预防的汤药,当心些便是了。濯青府上都是军将,虽然有心,照看人还是欠了些妥帖。” 不然也不至于等人都烧得说胡话了,焦奕才匆匆忙忙赶来找他。 易鸣还想再劝,祝予怀却捶了捶肩,摇头道:“我也有些累了,今日还是骑马来的,实在没力气再奔波。一会儿托人回府,跟父亲母亲打个招呼吧,想来他们也会赞同的。” 易鸣听了这话,便知道他已决意留下,没得商量了。 他发愁地叹了口气,瞥了眼床上一无所知的病号。 卫听澜乖乖窝成一团,睡容恬静,一只手不知何时还抓住了祝予怀的袖子。 易鸣越看越火大。 分明是一只拱白菜的野猪,偏生装得像只无害的羔羊。 这下可好,白菜都被猪油蒙了心,长了脚撵都撵不回来了! 第053章 娘亲 服过药后不久,卫听澜身上又逐渐烫了起来。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有人不断地拿湿帕子给自己擦手擦脸,衣袖拂过时,依稀有清浅的药香。 这气息勾得他心中泛起细微的涟漪,情不自禁地伸手往怀里一揽,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窗外鸟雀啾鸣。 卫听澜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熟悉的床帐顶,伸手揉了揉涨痛的头。 然而随着抬手的动作,一片月白的衣袖径直滑落到了脸上。 他心里咯噔一声,屏着呼吸小心地拉开覆脸的衣袖,转眼就看见靠坐在床边犯着困、仿佛彻夜未眠的…… 易鸣。 卫听澜:“……” 他低头确认了一眼,才看清自己手中抓着的只是一件外袍。 卫听澜屈起手指,用力叩了下床边的人:“醒!” “梆”的一声仿佛清脆的木鱼响,正打着盹的易鸣猛地捂头蹿起,拔剑在原地打了个转,戒备地大喝:“谁?谁敲我头!” 卫听澜波澜不惊地清了下嗓子。 易鸣清醒过来,怒火中烧:“你变戏法呢?叫人是你这样叫的?” 卫听澜直截了当:“你家公子呢?” “公子早走了。”易鸣如临大敌地看着他,“你烧都退了,找他有事?” “走了?”卫听澜茫然地举起手中的月白外袍,“那这是什么?” 易鸣冷呵一声:“这是金蝉脱的壳!” 卫听澜盯着手中的衣裳陷入了沉默。 易鸣收剑回鞘,拖长了音冷嘲热讽:“昨夜也不知是谁病昏了头,抓着公子的衣袖死活不肯放。三岁小孩儿都没你那么黏糊。要不是秦夫人着急找公子,他得被你困在床头坐到天亮!” 卫听澜反常地没有跟他对呛。 衣袍上的淡淡药香仍未散去,熟悉的气息扰得他心绪微乱。 昨夜虽一直在昏睡,他却也朦胧地意识到,替自己擦身降温的人正是祝予怀。 卫听澜有些讪讪:“他何须如此,拿把刀来割了衣袖,我改日赔他一件就是。” 易鸣的声音登时提高了一倍:“我呸呸呸,这种不吉利的事儿,你想都别想!还断公子的袖,当心我先剁了你胳膊!” “啧,天天嚎,你嗓子不累?”卫听澜捂住嗡鸣的耳朵,“你往后离九隅兄远些,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要耳背失聪。” “该离公子远些的是你吧。”易鸣不服气地坐了下来,“我可没公子那么心善,你是死是病、是伤是残,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也不管什么阴谋诡计,什么家国大义,我只知道公子是我主子,谁要拉他入险境,我头一个宰了他。” 卫听澜拧眉看向他:“我不会让他涉险。他若落入险境,我必舍身相护。” 易鸣嗤了声:“大言不惭,你分明连自保都够呛。” 停了一息,又盯着他道:“哎,你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离你越近的人便越危险,这点你心里难道没数?你百般招惹公子,究竟是为了报恩,还是为了一己私欲,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这番话说得相当不留情面,卫听澜抿紧了唇,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才到京,就接连遭了两桩惊动朝野的刺杀案。且不说晦不晦气,他身边确实存在着连自己也难以预料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