擢兰试的放榜一年一次,没有科举放榜时那么拥挤,但也有不少书生百姓围着看热闹。 易鸣在人群外左右徘徊,正犯愁从哪儿挤进去,就听见最前头有人清了清嗓,将榜单上的人名高声念了出来。 头一个就是他们家公子! 众人发出一阵意料之中的感叹:“到底是白驹,刚入台就拿了榜首。” 易鸣早料到祝予怀会名列前茅,听着周围的赞叹声,心里也跟着高兴。 然而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又听见了个阴魂不散的名字。 “文榜第十八名,卫听澜。” 那念榜的书生也顿了一下,稀罕道:“欸,这卫小郎君可以啊,文武双榜上都有他。” 后面的人听了这话,都好奇起来:“他在武榜排第几?” “这还用说吗?”书生一笑,抬手往榜单最前头一指,“在那儿呢,武榜榜首。” 人群一下子热闹起来。 “如此说来,卫小郎君也算得上文武双全了?” “夸张了,文试才十八名,也就那样吧……” “你懂什么,擢兰试的难度非同小可,能上榜的都非等闲之辈了。” 众人的话题很快跑了偏,都开始争论卫听澜是不是真的智勇双全;更有甚者,还拿出话本里的桥段为自己辩护。 易鸣听得无语,终于趁机挤进嗡嗡不休的人群,努力望向那榜单。 红纸墨字,左为文榜,右为武榜。他家公子的名字果然高居最上,和卫听澜的名字静静地并列一处。 易鸣的视线在这两个名字间反复逡巡,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 这过于喜庆的大红榜单,越看越别扭了是怎么回事? * 距离贡院不远处的一座茶楼,靠窗的人擎着茶盏,感叹道:“我是不是该先敬你一杯,恭祝你夺得魁首?” “免了。”卫听澜给自己斟了茶,“你约我到这儿,不会就为了品茶看榜吧。” 岳潭轻笑了下:“你怎么知道是我约的你?就凭一张没有署名的字条?” 卫听澜毫不留情道:“自然是凭你那一眼就能看穿的易容啊。” 岳潭的笑容略一顿。 自从上次扮作文士,在街上出头时被卫听澜一眼认出后,他回去就苦心精进了易容术。 前天春花宴人多眼杂,他特意换了副样貌,竟又被认出来了? “有那么明显?”岳潭不死心,“我看谢世子就没认出来。” 卫听澜“呵”了声:“就他那观察力,跟睁眼瞎也无甚区别。” 岳潭有些泄气,放下茶盏道:“算了,先说正事。” 他们所在的茶楼,隔着窗就能看见繁华的街市。岳潭抬手指了指街角一家铺子:“那地方,你认得吗?” 卫听澜顺着望去,那是间闭门歇业的店铺,招牌上写着“秋思坊”。 是那家向檀清寺布施过观音织毯、且据武忠所说与瓦丹关系匪浅的绣坊? 卫听澜慎重起来:“你们查到什么了?” “暂时还不好说。”岳潭道,“但有一件事值得在意。前日楼中的命案,其中一名死者正是秋思坊的坊主秋姚,人唤其为秋娘。” 卫听澜稍稍凝眉:“我记得你说,另一名死者是遮月楼的乐娘,叫秋婵?这两个名字……” 岳潭点头:“秋婵是知韫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她那时年纪小,不记得父母,却依稀记得自己有个阿姊。我猜测,应当就是秋姚。” 卫听澜想了想:“倘若她们真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那这命案是怎么回事?” 岳潭说:“春花宴时,秋婵本应扮作花神上台。但据其他人说,临上场前她的琵琶弦断了一根,匆忙跑回屋去换。可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微皱的信纸:“后来知韫在她房中,发现了一匣来历不明的贵重首饰,还有这封信。我想,这信就是她不顾演出、急着跑去找秋姚的直接原因。” 卫听澜接过来看了几眼。 字迹秀丽,只寥寥几句,却是一封绝笔遗书。 第080章 劫持 信上写道: 「秋婵娘子: 执笔冒昧,还望宽谅。 萍水偶逢,如遇故人,心甚念之,不尽潸然。想吾此生之途,命缘寥落,不得天怜神眷。人间世事,恰如烟云流散,昔年之愧,如今再难相赎。至此日暮穷途,能得此鱼鸟相望,已是不期之幸。 钗环将失其主,索性赠与娘子,聊慰旧思,将意而已。 春寒料峭,万望珍重。」 信末没有署名,通篇看下来,就像是一个寻常的过路宾客,在偶然见到秋婵后想起了故人,心生感慨而写。 卫听澜来回看了几遍,秋姚在信里刻意隐瞒了身份,是因为知道自己随时可能死于非命,所以不敢直接与妹妹相认吗? “我有个疑问。”卫听澜说,“你们遮月楼接纳住客时,难道都不查一查客人的身份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岳潭有些无奈,“秋姚住的房间,是柳家小姐订下的。这柳小姐平常最爱扮男装,顶着她兄长的身份在花街柳巷里救风尘,救下的姑娘暂没有安身之处的,就先偷偷养在遮月楼里……我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还当秋姚也是柳小姐从哪赎回来的姑娘,这才没有多问。” 卫听澜的心情有些微妙。 柳家小姐——京城好像就一个叫得上名的柳家。 他沉默须臾,问:“这事,柳雍自己知道吗?” 知道他的亲妹妹顶着他的名字,到处买姑娘金屋藏娇吗? 岳潭轻咳一声:“据我观察,柳郎君此前并不知情。不过现在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