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来,看到了泪水涟涟的庞瑛。 庞瑛身后,卫听澜带着众学子,也沉默地望着她。 颜庭誉怔了怔,勉强打起精神,强颜欢笑道:“大家都没事啊?我还以为你们被关进芝兰台,出不来了呢。” 季耀文闷声说:“本来是要禁足等候发落的……只是世子和九隅出了点意外,圣上大约是看不下去,就把我们放出来了。” 颜庭誉停顿须臾,警惕起来:“他俩怎么了?” 学子们有些为难:“说来话长……” 卫听澜轻咳一声:“长话短说就是,寿宁侯听闻世子带头犯上,勃然大怒,抄着鞭子冲进芝兰台,将世子一顿暴打,九隅兄受了惊吓,当场心疾发作,最终两人一块儿被抬进太医署了。” 颜庭誉:“………………” 你们演得好精彩啊。 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在心里默默给谢幼旻上了炷香。 天色已经不早了,众人与她简单交谈了几句,确定她平安无事,便不舍地互相告别。 卫听澜送了她和庞瑛一程。 分别之前,颜庭誉回想起早上明安帝听闻捷报时的反应,心中总觉不安,向卫听澜提醒了一句。 “功高见忌,如蹈虎尾,澜弟,你要小心啊。” * 四月临近尾声,朔西境内,天高云清,野草繁茂。 卫临风抱着披风登上白头关,找到了站在城垣边出神的人。 “爹。”卫临风喊了他一声,走上前去,将披风罩在他肩上,“关口风大,您早些回吧。” 卫昭看了他一眼:“你爹是铁打的,又不会吹跑了。” 卫临风无奈:“关外的风粗粝,吹不跑,脸也吹僵了。” 卫昭笑了笑:“天天操这心,跟你娘似的。” 父子俩沉默了一小会儿,卫昭又道:“阿澜这会儿,应该听到捷报了。” “嗯。”卫临风说,“这一仗能胜,多亏了他找来的舆图,他一定很高兴。” 卫昭轻哼了一声:“那你回头给他写封信,让他收收狗尾巴,别立了点功就翘上天去。” 卫临风想笑,但忍住了:“好,听爹的。” 关口的风又大了些,远处戈壁茫茫,野草被吹得弯折过去。 卫临风盯着戈壁尽头的山峦看了一会儿,问道:“爹,您觉得瓦丹的新王会是谁?” “赛罕。”卫昭不假思索地说,“他刚娶了巴图尔的女儿,赤鹿族会效忠于他。” 卫临风沉默片刻,斟酌地说:“但阿澜在信中反复和我提及一个人。寒蝎族的兀真,格热木的第二个儿子……您熟悉吗?” 卫昭看向他:“怎么,你是想说你弟弟在京城开了天眼,能卜算瓦丹王位了?” 卫临风噎了噎,苦笑道:“爹,我知道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但是吧……” 他从甲衣里掏出厚厚一沓信纸,递到卫昭眼前。 “我仔细研究了阿澜过去一年的书信,我感觉,他好像真的有点邪门。” 第110章 请罪 祝府竹院中,易鸣连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回应,又着急地走到了紧闭的窗前。 “公子,您快出来看看吧!”他央求地叩着窗户,“这人死活赖着不走,我实在是……” “说了不见就是不见。”屋里传来祝予怀的声音,“下药时也没见他手软,你不必替他求情。” “不是我想替他求情,”易鸣欲哭无泪,“只是您再不露面,他就要把衣裳脱光了!” 竹院正中央,卫听澜已经解了外袍,脱下来往地上一扔,又开始解里衣的系带。 易鸣回头看了一眼,急得把窗子拍得哗哗响:“他脱了,他真脱了,这家伙是真敢耍流氓啊!公子您快管管他!” 屋内静了片刻,祝予怀将窗子支起一道小缝,警惕地问:“他脱衣裳干什么?” 窗户一开,易鸣就像见了救星,立马扒着窗框告状:“他扛了一捆荆条来,说要负荆请罪,您如果不见他,他就要光着膀子跪在院里,跪到您消气为止!” 祝予怀将信将疑,把窗掀开往院中瞄了一眼,正好瞥见卫听澜扯开里衣,露出了赤稞的上身。 还在长个儿的少年身体,已经有了漂亮匀称的腹肌,常年捂在衣衫下,竟然还挺白。 祝予怀脑袋里轰隆一声,“哐”地一下又把窗关死了。 “卫濯青!”他脸上发起烫来,隔着窗大喊,“你要点脸面!” 卫听澜脚边搁着一个扁长木匣,还有一捆带刺的荆条。他裸着上身,把脱下的衣裳团巴团巴往木匣上一扔,没脸没皮道:“负荆请罪用不着脸面,要的是心诚。” 易鸣恨不得自戳双眼:“公子,你要是下不去手,我替你抽他两下成吗?” 卫听澜正在给自己绑荆条,听了这话,灵光乍现。 “行啊!”他扯了根荆条扔给易鸣,指着胸口,“来来,往这抽,抽到你家公子解气为止。” 易鸣:“……” 这人真的好欠! 在卫听澜极力怂恿的同时,紧闭的房门突然开了。卫听澜面露惊喜,刚转过头要开口,就见一张薄毯扑面而来,把他从头到脚罩了个严实。 祝予怀站在廊下,脸涨得通红:“把衣服穿上再说话!” 卫听澜在毯子底下卖力地扑腾,拱出乱糟糟的脑袋,一看他转身要走,连忙冲上去拦他:“九隅兄,别走别走,我知错了!我给你带了赔罪礼,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但是别把自己关起来生闷气,好不好?” 祝予怀被他扯着衣袖,半步都走不得,羞恼道:“松手!” 卫听澜抓得更紧:“你只管说,要怎样才能解气?我人都在这儿了,要怎么打、怎么罚都听你的,我肯定不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