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荆白至少了解自己,如果真的能靠生物钟自然醒来,在知道早上要应卯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毫无顾忌地睡过头。 他向来精力充沛,必要的时候警醒少眠,丰收祭那个副本里,他连着几天晚上都没睡过整觉,早上依然醒得很早。 根据副本的逻辑来推测,白天所有人的工作时间都被排满了,只能抽出黄昏的一丁点时间来碰面;夜晚对他们的睡眠时间有固定的限制,也并不奇怪。 昨晚因为屏风上写的那几行字,他睡得很晚,或许没有达到要求的睡眠时间,才让他错过了整个应卯。 荆白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副本的目的和其他副本都不一样——它的重点,好像并不是杀死他们,而是采用各种办法来框死他们。 它强迫所有人按照副本的要求行事;如果不遵照,就会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虽然目前来看,他们被控制过之后都醒过来了,但是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动起来的恐惧是谁也无法逃脱的。 谁知道下次被控制,他们还有没有机会醒过来? 因此,荆白必须尽可能地保持清醒,至少明天早上的应卯,他必须自己去。 即使柏易可信,对荆白来说,经过转述的消息,能获取的信息量已经下降了许多。 他早早吹了油灯,将灯笼和火折子都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准备上床睡觉。 房里的灯熄了,就只有隔着窗纸映进来的月光,还有外面雪地的微光。 借着这点光亮,荆白最后看了屏风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感觉,那几行字今天晚上不会再出现了。 被窝算不得多温暖,但也不至于会流失体温。荆白这几天已经习惯了这种冷冰冰的状态,他裹紧被子,没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隐隐约约,他感觉周身似乎变温暖了许多。 好像是身上的被子变得更加厚实温暖了,不知道是不是把被子裹得太紧了,荆白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他下意识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想把被子掀开,却发现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住了似的,手臂竟然动不开,他沉眠中的意识立刻警铃大作,双目一睁,即刻从昏沉的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眼前明明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地上也黑乎乎的,和睡前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可身体却像是被什么会动的东西莫名其妙地束缚住了。 那东西缠在他身上时甚至还在动,痒酥酥的、毛茸茸的,荆白禁不住一阵头皮发麻。 他眨了眨眼,借着窗外映过来的些许微光,让眼睛适应了这黑暗片刻,再仔细看时,才发现眼前景象的真容。 地上、床上、被子上、甚至荆白身上,触目所及的,只有黑压压的一片。 这不全是光线的黑暗,而是某种东西。 它们无声地延伸着,悄悄地蔓延着。 它细韧如丝,蓬乱如麻,悄无声息地缠绕满你的全身。 那是无数的头发! 从床头那座屏风上,竟然涌出了铺天盖地的头发! 那场面极其诡异,荆白也不知道,一面数尺宽的屏风,如何能容纳得下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头发。 它们互相缠绕着,原本细密的丝缕,有的变成凌乱的线团,有的拧在一起,变成又黑又粗的一条触/手般的东西,无声无息地从地上往上爬动,想要缠裹住荆白的身体。 在方才不知道为什么格外沉酣的睡梦中,那些头发先是裹上了荆白的被子,又从被子下面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裹住了荆白的下半身,连同他的双手都被捆住。 一团一团的黑发还在不断从屏风中汹涌,仿佛冬眠苏醒后出洞的蛇。 在荆白苏醒之后,它们的动作好像加快了,原本安静无声的房间忽然响起来一阵令人牙酸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是活过来的头发在地上爬,和地板发出的摩擦声。 情势越是危急,荆白反而越是冷静。 他没有大力挣扎,而是不动声色地悄悄活动全身,但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糕。 这些头发动作太轻,他醒得又太晚,腰部以下的部位,竟然是连头发带被子一起捆起来的,将他卷在里面,几乎裹成了一个茧。右手也被子下面探过来的头发捆死了,倒是里侧的左手还有一点活动的空间。 心念电转之时,荆白听见自己右耳边响起“嗤”的一声。 来不及思考,他立刻用力将头撇到反方向! 但这东西比他想象的大得多,速度也快得多,即使荆白反应极快,依然牢牢攀住了他的小半张侧脸,甚至想要钻进他的耳朵里—— 这东西竟然还会偷袭! 荆白闭紧嘴巴,做了个深呼吸,悄悄开始蓄力。他被勒住的部位比如双腿和右手已经紧到发痛,但左手已经挣脱了出来。 见床边又攀上好几股黑黝黝的头发,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现在能做的,唯有拼死一博。 荆白的下半身已经被头发和被子缠裹得死死的,他使出全力一挣,也无法摆脱,但腰腹强行扭转时产生的那股巨力,已经足以让他带动自己同样被绑住的,僵硬的上半身。 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荆白将左手探出去,指尖竭力一够,拿到了放在床边的火折子! 床边的头发立刻蔓延上去攀附他的左臂,荆白根本不予理会,手上的动作稳如泰山。 他紧紧握住火折子,拇指用力弹开竹筒的盖子,手肘用力,微微一晃动,一点红色的火苗刷地亮了起来! 果然,火苗亮起来的那一瞬间,荆白只是微微动了动手腕,原本攀在他左臂上的头发倏地一下,像是什么见到了天敌的动物似的,从他的手臂上迅速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