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到了京城，沈棠宁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尽管离开不过月余光景，但如今再瞧着眼前种种，总是会让她在不经意间品咂出几分怅然意来。 究其根由，大抵是因着如今的京城已然不复沈棠宁从前感受过的自在，淡然。 原该安居乐业的众人，都跟她先前在路上撞见的没什么两样，一个个步履匆匆，间或偶尔尚有些存着玩闹心思的，也不过是些无需顾念生活的纨绔世家。 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 那些人自也不曾真切感受过无力抗争命运的颓然姿态，大多数时候，只需要跟在族人身后，便宜行事便好。 哪怕是虞景闲已是不由分说将部分世家软禁宫廷，却也不曾让某些个沉迷玩乐的家伙，恢复些短暂的清明。 至少，在沈棠宁好不容易打探到近况时，她所瞧见的，依旧是这般阵势。 幸而，沈母离京之前，并不曾将原本在京中置办的一应家业尽数脱手，沈棠宁虽是仓促回京，总也不至于无处可去。 沈棠宁思量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径直寻到虞景闲面前，逼着当今的东虞皇帝将一应安排如实相告的打算。 事实上，她甚至没想要让那人知道自己已然回京。 分别之时，虞景闲虽未直言，但却分明是不愿意让她继续牵扯其中。 无可否认，这中间的确有曹子轩擅自做主的因由，可若不是因着这一层，沈棠宁又如何会知道那人究竟背负着多少无人知晓的重压。 但大抵正是因为看穿了虞景闲那孤注一掷的孤单模样，她才始终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任他一个人承受。 只是，哪怕沈棠宁明明已经豁出一切，甚至不惜以性命为代价，也希望能够站在他的身边，却依旧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好让虞景闲来接受这一切。 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说。 可沈棠宁不会想到，她好容易才收拾好旧居，想着重振沈家旧业，却在上街打探时，被人给盯上了。 那人一身锦绣装束，只一眼，便不自觉显露精光。 相似的模样，她从前就已经见过许多回，不过一瞬的功夫，沈棠宁心底里便已然有了思量，她不自觉想要避开，懒得与那等自以为是的家伙有什么牵扯，但遗憾的是，对方却是一点机会都不曾给。 “姑娘，相逢既是有缘，不若一起喝上一杯？” 那人时刻噙着笑，有意无意间，沈棠宁总能察觉到，有些异样的滋味在他们中间来回流转。 沈棠宁直觉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多谢公子相邀，可小女子还有要事待办，实在是不好耽搁。” 她且说且退，有意识想要避开那人步步为营的追踪，却不想周遭不知从何时起便已经聚集了好些早便已经翘首盼着，想要替他打下手的家伙。 “姑娘可知，这是谁家的公子？” 当事人没开口，可一旁却是已经有人看不过眼，试探着转圜。 “不知。” 沈棠宁强忍着心头在不快，状若不以为意地道，“纵是天家人，总也不好强人所难。” 说这话时，沈棠宁始终端着一副沉静模样，她神态自若，眼神坚毅，显然是半点没有因为那人意味深长的一句而显露出哪怕丝毫的胆怯。 “哟，苏公子，这小妮子却是有几分执拗，您看……” 此前开口的人显然是根本没料想到会在沈棠宁手上吃瘪，一时间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却也只好将这她又一次丢了回去。 “先带回府上去，本公子有的是时间跟她慢慢耗。” 苏公子不以为意的冷哼了一声，尽管此时的他面色无异，可单是听着他冷不丁沉下来的音调，无需任何人提点，沈棠宁也能即刻意识到，他绝无善意。 正也是因此，她才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凝神静气地思量对策。 若是硬来，她无疑没有丝毫胜算，但若是智取，却怕是也没有多少时间容她浪费。 沈棠宁清楚，她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应对。 只是事发突然，她一时间还当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就在她暗自思忖对策的功夫里，身后却是陡然响起一声声急促的声响。 隔得远的时候，沈棠宁并不能听的真切，直到那声音愈来愈近，她才总算明白，竟是八百里加急的急报。 出事了！ 那是骤然一瞬的功夫里，沈棠宁心底里便有的念头。 那一刻，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虞景闲。 那人可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不要，才为东虞众人换来了这暂时的安定，若是中间又闹出了什么新的岔子，不说虞景闲，单是她沈棠宁都未必可以承受得起。 眼看着虞景闲以身为引做出无可估量的牺牲，这样的事，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经历第二次。 冷不丁的急报，让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民众都不由得心底一紧。 此前将沈棠宁围了个密不透风的一众公子哥儿们，也是一样的。 趁着这个当口，沈棠宁赶忙稳住心神，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几步，这才借着那拐角巷子的遮蔽，临时起了一卦。 沈棠宁问的不是自己的安危，却是这道八百里加急。 她必须要尽快知道虞景闲接下来可能会面临什么，唯有如此，她才可以想办法帮忙。 那一刻，沈棠宁已然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却是冷不丁回响着沈母的那一句，“你当真喜欢他吗？” 喜欢？ 这突兀的念头惊得沈棠宁不由心神一凛，她整个人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好容易才总算稳住心神，沈棠宁兀自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郑重其事的自我告诫，“凝神，聚气。” 这也是陈若雯教给她的法子。 无论是谁，频繁窥探天机终归不是什么好事，但若想尽可能提高准确率，便也只能拿出全部的精神力，来保持十二万分的专注。 沈棠宁知道，她只有这一条路了。 好在，结果并未让她失望。 卜算很成功，只是那卦象却还是让她不由得失了神。 京郊城外，刘家村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