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闲知道沈棠宁的意思，可此刻他心底总是时不常泛着不安，只微微颔首，算是应对。 两人即刻分头行事，虞景闲到底是动作飞快，径直往村口的医馆而去。 而沈棠宁却还是兀自愣在原地，暗做思忖。 虞景闲去的是医馆，随便胡诌个由头，只说身上不舒服，总也不至于被人径直赶了出去。可沈棠宁却是不同。 她去的是裁缝铺。 用刚才那村民的话说，那赫然是一个只知道赚钱的聪明人，自己若是全无准备，只贸然前去，说不准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得想点旁的法子。 事实上，沈棠宁兀自怔愣着的时候，一旁的村民也没少仔细打量她。 可惜的是，她一应思忖全在脑子里，面上不过是偶尔蹙个眉头，再不济便是悄没声地拧着指节，任谁也猜不透这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眼前人心底里自然也免不了有所好奇，可实在是这人与他的主子一样，打眼瞧着许是文静的，可若然真遇上了事，却也是个绝不含糊的。 他已经领教过一回的。 正也是如此，才没了继续追问的勇气。 沈棠宁到底是想到了些法子，她忽然回想起，此前虞景闲带着他们翻山越岭的时候，三人的衣服都不可避免地有些破损。 不过彼时是赶路第一，以至于他们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不成想，竟会成了此时的敲门砖。 沈棠宁心念一动，哪里还顾得上周遭人的异样眼神，只忙不迭掏出了件衣服，先仔细瞧了一眼，眼见着破损算不得大，她索性就径直用手指用力抠开。 伴随着刺啦一声响，一撕两半，这衣服是当真再也不能穿了。 沈棠宁见了，却是不自觉心底一喜。 她赶忙收拾好，径直往裁缝铺而去。 不知是生怕被少爷责罚，亦或者是实在心底生急，沈棠宁步履匆匆，面上还带着几分不安，让人一眼瞧了就足以感受到他的急切意。 只可惜，这裁缝铺子终究也跟医馆一样，竟有许多人排队等候。 沈棠宁到得不算早，前头正乌泱泱排着许多人。 她径直走到队尾，虽一言不发，可心底的思量却是半点不少。 一眼望去，等着进到裁缝铺里花钱的，村人和书生各半，想来这人当真是个聪慧非常的，能借着这一道让自己发家致富到如此地步，远非常人所及。 沈棠宁当然没忘记感慨这三家的狠厉心思。 若然他们只是将全部的心思都对准外人，或许还能留下几分邻里乡亲的在意。 但沈棠宁瞧着，事到如今，他们却是已经没有这些顾及了。 管他是什么人，只要能往跟前递银子的，便都是客。 只不过，他们的待客之道从来都不轻柔便是了。 排队的人有许多，可队伍的进展却是不快，沈棠宁虽也顾念着虞景闲那头的进度，可此时却是只能强自说服自己沉静下来。 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权且不论曹子轩究竟身在何处，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全神贯注地收集信息，好尽早寻到人罢了。 左右闲来无事，她不若就安心做个排队人，仔细审视一下周围。 虽说沈棠宁端的是看戏的心思，可不成想，就是这不经意的打量，却是让她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有渡厄者。 她不过是闲极无聊打眼扫了一圈，却冷不丁找到了几个同路人。 对方不像普通书生那样紧张，举手投足间也未必有一身无从轻视的书生意气，怎么瞧着都是不太对劲。 “这位兄台，你……” 沈棠宁试探着刚开了个口，对方却是已经闻言转过身来，他虽是没有径直开口，可打量着沈棠宁的眼神，竟也不由得带着几分意外，其中间或还夹杂着些无可抑制的欣喜。 沈棠宁虽也同样意外，但比起眼前人，到底是镇定地多了。 “你也是渡厄者？我可算是遇上同行人了。” 不等沈棠宁再说什么，那人却是急着倾吐自己的诸多不如意。 “为什么就没想着绕开这儿呢？”好容易听他说完，拣着他喘息的空当，沈棠宁才总算补了一句。 “不行，饶开这平安村很危险的，就算是侥幸通过了，也没办法离开。” 许是顾念着周围还有其他人，他到底是没有说得直白而坦荡，但沈棠宁还是听懂了。 事实上，就算没有这人如此笃定的姿态，沈棠宁和虞景闲却也是已经亲历过，知道那些旁的心思不过徒劳。 “可咱们真能从这儿走出去嘛？我听说，这里可不比销金窟便宜。” 沈棠宁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她有意端着一副凝重的姿态，可说话的时候，却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似是怕极了会在不经意间被人给听了去。 “那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一直被困在这儿吧。” 沈棠宁虽是不曾直言自己已经亲眼见了一场耸人听闻的生杀予夺，可单就是那对上一切始终都仔细小心的模样，到底是已经泄露了许多。 “也是。” 听着对方不无轻叹的声音，沈棠宁先是一顿，而后则是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以视认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倒是比一个人苦等有意思多了。 好容易轮到了他两，沈棠宁先退了一步，摆出了一副请的姿态，约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双方以眼神示意作别。 及至沈棠宁入了裁缝店，她倒是并不急着将手里的破烂衣服递过去，而是径直掏出了一锭银子，悄无声息地按在桌面上。 可坐在内里的人，却是全然不察，只下意识伸手去接。 沈棠宁便将那银子递到了他掌心。 冰凉的触感让人不由得顿了一顿，狐疑着偏头去看。 “敢问掌柜的，可曾见过一人？”四目相对时，沈棠宁倏然开口。 “我这裁缝铺里，每天迎来送往的不知有多少人，可不知你找的是什么人？” 一闪而过的狐疑已然消失不见，沈棠宁见着那人从善如流地收了银子，淡淡开口。她暗自心底冷笑，但面上却还是一副急切模样，忙不迭报上了曹子轩的一应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