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小厨房，虞景闲原本还当真想要如沈棠宁所说的那样，替人重新回温有些凉了的吃食，可没成想这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给他留下半点空隙。 三两步小跑着进来，一猛子就扎了过去。 猴急之间甚至顾不上用筷子，手拿起来就往嘴里塞。 瞧着他狼吞虎咽一般的姿态，虞景闲彻底傻了眼。 他倒是的确早便知道沈棠宁行事从来不拘一格，但从往无论什么时候，她总还是惦记着要留下些风度亦或者仪态的。 可现如今瞧着，倒是和那些不知饿了多久，冷不丁见到了些吃食的小乞丐没什么不同。 只可惜，还不等虞景闲从惊骇之中回神，沈棠宁的下一记追问却是又来了。 “你说，他还会再回来吗？” 虞景闲一顿，恍惚间半晌没有应对。 而这长久的沉默，着实有些让人始料未及。 “难道是我刚才说话太冲了？” 沈棠宁显然也没料想到虞景闲会是这样的反应，虽说她先前行事并不曾和人仔细商议过各色细节，但她相信他们两人的判断应当是一致的。 换句话说，她此前不过是替虞景闲将他想做的事完成了而已。 可现如今，对上虞景闲全无预兆的沉默，沈棠宁却还是不由得愣了神。 不为旁的，只因如今虞景闲这般模样，全然不在她沈棠宁的预料里。 在沈棠宁眼中，虞景闲当是那个无论遭遇了什么都始终淡定非常的人。 她哪里知道，虞景闲的全部的错愕非是来自于旁人，而全数是因她而来。 只片刻的功夫，沈棠宁的形象便又有了新的姿态。 那赫然是虞景闲此前从来都没有设想过的模样，要知道，他心底如今的震慑半点不比将愕然写在脸上的沈棠宁要小得多。 “没有。” 又隔了好一阵子，沈棠宁才总算听见这人开口。 骤然听着，虞景闲的声音莫名有些哑，沈棠宁不自觉因此提了一口气，可一时间却是没顾得上问，而是再一次重复了她先前的疑惑。 “不会。” 这一次，虞景闲总算是给出了笃定的答复，“那老头是个胆小鬼，你都以规则胁迫了，他不敢胡来的。” 似是怕沈棠宁不相信，虞景闲索性就顺势给了个解释。 果不其然，沈棠宁一听这话，神色登时就好多了。 等总算填饱了肚子，再掉转头来回溯先前的事，沈棠宁却是已经不见先头那般淡然。 她更多的是后怕。 “幕后盯着我们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若是来人并非熟客，沈棠宁或许还不至于这般惊惶无措，但现如今她却不得不对已发生的一切提起事儿分的精神。 倒不是为了旁的，只是此刻的她还做不到能时刻保持淡然姿态。 沈棠宁根本就无法想象，倘若又是在眨眼之间，对上些从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家伙，她能否做到像现如今这样的笃定与果决。 显然，她心底里是没底的。 毕竟，此番沈棠宁之所以能全无顾忌，其中很大一部分的情由是虞景闲。 虽说这人从不曾将话彻底挑明，可沈棠宁明白那已经是虞景闲现如今能够做到的全部了。 他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单就是对那老头子的怀疑，也不过是他的猜测。 在此之前，他们并不曾掌握切实的证据，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十足的把握。 无非是沈棠宁已经习惯了信任，也不过是她和虞景闲之间早便形成了这无言的默契。 若是不然，先前冷不丁对上那家伙的时候，说不定就已经被对方抢占了先机，此时也许早已经分崩离析了呢。 这样想着，沈棠宁不自觉闭上了眼。 她心里清楚，自己所设想的事当下并不会发生。 可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什么时候她和虞景闲没了这份无需言语便能彼此信任的的默契呢？ 一想想到这儿，她不由得觉得头皮发麻，连带着整个人也不自觉震颤了几分。 虞景闲却是没料想这丫头的思绪已是自顾自飘远了去，只在冷不丁瞧着她心神不宁的当口快步跟了过去，抢在她没由来摔个趔趄之前，先一步伸出手虚扶。 “小心。” 虞景闲几乎下意识喃喃喊了一嗓子。 该说这并不是虞景闲第一次朝沈棠宁伸出援助之手，从前比这更危急的情势还有许多，但虞大人却是第一次觉察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滋味。 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虞景闲心底里有种不容置喙的直觉。 沈棠宁不能有事。 无论什么时候。 这人但凡只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但凡落在他虞景闲眼睛里，便是重若千钧。 沈棠宁又何尝不是一样。 明明之前许多次情急之下她也会忍不住对虞景闲动手动脚，但她说不清为什么，那人伸手来扶的时候，自己竟是没由来生出了几分羞赧来。 诚然，这其中还夹杂着几分不由分说下意识想要撤退的心思，可她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里品咂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滋味，但不过转瞬的功夫，他们就都默契地移开了眼。 一个静默着扶起人，一个由着人扶。 再之后，便是沈棠宁干巴巴留下一句早些休息，便落荒而逃。 虞景闲望着这人仓皇远去的背影，愣是半晌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当然能够察觉出来沈棠宁的异样情绪，只是在当下那一刻，虞大人更多的是懊恼。 要知道他此前早已经设想过许多次，但无论是哪一样，都绝不包括让沈棠宁感到不快。 无可否认的是，当下这一切也并非虞景闲所愿。 可这一切既然已经发生，便再也没有转寰的余地。 现如今他们能做的，大抵也不过就是尽可能端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再不轻易提及。 至少，虞景闲只想出了这样一个方案。 他如今还猜不透沈棠宁的心思，又属实是不敢贸然追问，便也只得反复回溯此前的一幕幕，很不弄抽丝剥茧一般从中抽离出她心底里真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