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沉默不语,表情复杂,缓缓抬起手,拿起方才没打开的简牍, 司马相如上书的长门赋。 “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手捧长门赋,刘彻不由轻念出声。 司马相如写赋的水平,绝对是时代天花板, 这篇长门赋,用词动人,将一个待罪娘娘思念陛下之情,描写的淋漓尽致。 任谁看了,都会对长门赋的主人公陈阿娇,心生怜悯。 刘彻痛苦的闭上眼睛, 皇帝也是人。 没了宠幸的王夫人,也让刘彻可怜起幽在长门宫内的陈阿娇。 当然, 刘彻不可能没怀疑过,王夫人是不是死在窦家人手里, 只不过,将窦家复出,刘彻自有其目的。 对于皇帝而言,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朝堂上文武百官铁板一块, 就是要咬的你死我活才好,才能互为掣肘,以便皇帝驾驭。 刘据是刘彻立为太子的最优人选,但,同样,刘彻也会担心, 皇子据背后的外戚,是不是有些太一家独大了? 从淮南王进京后,刘彻愈发感觉到,曾经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窦家,早已今时不同往日, 窦家弱太多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身为天子的刘彻就会去思考, 还要不要继续用卫家压制窦家,或者,必要的话,是不是到了用窦家制衡卫家的时候了? 匈奴未定,自己没办法不用卫青、霍去病,卫家只会越来越强大.... 近来入宫的新妃李夫人,以及因其而贵的中山李家,就是曾经没起势的卫家,也是刘彻为了制衡全局的一步棋。 现在看来,光是用中山李家,恐怕不太够了。 刘彻手握着长门赋,心思百转, 意识到陛下的态度,似乎有了松动,丞相公孙贺和中郎将司马相如面有喜意。 而右内史汲黯却是眉头紧皱, 他要的是嫡庶分明,虽然从没主动接触过皇长子据,但汲黯是绝对认同太子立嫡长的拥趸, 将年幼丧母的刘闳过继,是就事论事,甚至说,过继给谁,汲黯从来不去考虑, 可若是把刘闳过继给废皇后,汲黯肯定是不能接受! 陛下长叹口气, 在场的几位重臣,也接受到了这个信号, 恐怕陛下是真要把皇子闳过继给陈娘娘了! 汲黯眼中闪过怒火, 哪怕知道自己改变不了陛下意愿,可依然是要开口据理力争! 就在陛下和右内史汲黯同时要开口时, 羽林校尉李广利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陛下,卫青求见。” 刘彻闻言一滞,将想说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 三位大臣俱是身形一颤,心思各异。 “传。” 刘彻把长门赋扔到一旁,拂手唤道。 卫青着绘虎豹朝服,英气勃发走入殿内, 卫青本就人高马大,这一走进,立马将刘彻的视线吸引过去。 刘彻唯才是用不假,但,多少也带点颜控。 像是刘彻重用的卫青、霍去病、还有之前的董仲舒、主父偃,个个都是有才有颜。 “爱卿,你又是何事?别是与他们仨一样,都是为了同样的事而来,”刘彻打趣道,“他们要将闳儿过继给陈阿娇,你也是为此事?” 卫青闻言, 心中一紧,果然如姐姐所言, “陛下,微臣只是说要将小殿下过继,没说过继给哪位娘娘,更没提要过继给陈娘娘。” 右内史汲黯上前一步,和其余二人划清界限。 刘彻看向汲黯,笑笑不说话, 卫青拜倒在地, “霍去病献马镫,陛下曾许应他一事,陛下,您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