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考虑半秒后同意了。 说实话，先前开两枪不算什么，只是为提士气，实际上，袁明对自己反狙击有信心。 狙击手最了解反狙击。 同行相杀才最残酷。 讲道理，这种作战条件，战狼啃不动袁明很正常。 特种兵不是神！ 换成老a来也一样。 年轻的武装罪犯有持无恐。 然而从心理另一个角度，他确实怕成才，这种怕源自跟随成才集训。 只有接触过才了解战术大师枪魔的深不可测与冷血。 自信与自卑，非常矛盾的心理状态.....单兵技战术巅峰的枪魔，一杆大狙在集训第一天打崩P集团军，第二天打崩C集团军，面对这样的超级大高手。 不怕？ 不怕那是傻子！ 所幸，少校很有分寸，进屋后站在默契的安全距离。 默契，玩枪与特战的默契。 再进一步，袁明真的要杀人了……杀人质。 “说吧！” “都是大老爷们，找我来，想抱怨？想发泄？想斥责？随便说。” 成才眼眸幽暗。 袁明情绪变化。 反光镜让彼此可以看见对方表情。 特别有意思。 一间屋内，相距10米，依靠光镜折射，在分别经年后重逢。 那就说吧！ 和强大的老队长聊聊这几年的困惑 袁明微笑，思想报告，或者一场报复。 “成队，王大龙排长牺牲后我一直在做噩梦。” “梦里血淋淋，他会盯着我看，有时候在哭，有时候在笑，有时候是一座坟，有时候是别的的什么，每次醒来，我躺在702草原驻训场自己做的窝里，感觉和躺在坟墓里没区别。” 语气幽幽，客观描绘状态处境与反应。 冰冷没有感情。 成才很清楚，袁明经历的这一切，和原剧里许三多很像。 不，比许三多更严重点。 士兵心理有两难，第一是亲手击杀武装罪犯，第二是眼睁睁看着战友牺牲。 后者比前者更糟糕。 当时许三多折磨自己很久才恢复过来。 没人能帮他太多。 有些关卡，得自己过。 归根结底兵是人！ 越乐观越单纯的人越难跨过心理障碍。 袁明在一天之内体验两次心理震荡。 被折磨的快疯了。 杀死一名武装罪犯看似简单，挑战的东西却深不可测。 所有士兵在当兵之前经受的道德教育，所经历的纯真，全被剥夺，要搞清楚！ 没有任何一个家庭，包括社会，会教育一个人去剥夺他人生命，而事实上，当兵的青年，因为年龄原因，多数对死亡没有清晰认知，所以，真正面临死亡某个瞬间，单纯的世界观会被推翻，上膛、扣动扳机、击毙，狙击视界里，血肉炸成一团。 见过真正的爆头么？ 窒息的画面。 见一次能记一辈子。 至于告别一个战友，前一秒钟和你打打闹闹的人，下一秒钟不能说话，不能呼吸，不能动弹，人的形状都没了，炸的稀巴烂，正常人都无法忍受。 这就像你走在街上，忽然发生车祸，距离你身边几米远的人被撞碎，你的意识会反复重重现—反生理画面，这是一种本能。 “睡不好，我想了很多办法，结果毫无意义。” “成队，你有长期失眠过么？” “没有！” “哦，您当然不失眠......军医说我抑郁，他可能对。” 袁明感慨。 “结束培训，回到C军后，吃饭时，战友发出的声音让我很烦。那种声音，筷子和碗和盘子碰撞，还有该死的吧唧嘴，真特么很烦，时刻钻入你的耳朵里，嗡嗡嗡像苍蝇，让人浑身发痒，想握紧拳头阻止这一切，想打在他们脸上，想问问他们能不能特么的别出声。” “我想吃蚯蚓，我很想，我不想和他们呆在一起。” “你吃了？” “是啊，一坨坨，一根根，软绵绵，没有任何声音，你可以咀嚼它们，它们没有反抗能力，在你的嘴里爆浆。” 成才瞳孔放大。 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才是重点。 “你继续！” 袁明被打断描述吃蚯蚓状态，脸色怪异，努力调整情绪。 “渐渐的，每天的起床号也让人很烦，刚刚睡着，号响了，该死的号催着你，逼迫你爬起来，去跑一个三公里或者五公里，漫长到没有尽头的跑步，就像无形的东西捆着我，鞭挞我，成队，我喘不上气来，为什么会这样？有一个声音在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自由一点，为什么要吹该死的号。” 作为人质的唐豆恐惧加重，虽然她看不见袁明表情，然而很明显，这位化作武装罪犯的前c军士兵患上严重的PTSD综合症。 这种心理疾病无药可救。 是比抑郁症更见鬼的东西。 战地回来的士兵10%患有不同程度PTSD。 这一点，不分冷热兵器时代。 古代士兵踏上战场，怎么计算军功？ 要用首级！ 割掉......拴在自己腰间。 士兵腰里拴着滴血五六颗，这样的人跟你笑眯眯，你不害怕么？ 已兽化。 战争反人性。 科学进步越快，反人性越严重。 二次大战，出现屠杀少么？ 一点不少。 那些士兵后来怎么样了。 要么变成彻头彻尾兽类。 要么幡然醒悟在道德崩溃里了此残生。 退役老兵犯罪率高于普通人，不是国家个案……所有国家都如此。 放马南山，说得轻巧。 心理学大师再次打断袁明节奏。 回忆逐渐变态过程的武装罪犯很危险，一旦让袁明顺利激起内心疯狂，进行心理叠加，可能下一秒他就会忽然拉爆手雷。 精神对抗与博弈无形。 “说重点！” 重点？ 袁明愣住。 他没意识到自己情绪两次被指挥官控制。 “然后......我就退役了。” “回到地方，家里给我找了一份工作，可是工作，依然改变不了失眠？” “你现在失眠么？” “不！” “杀戮可以制止失眠？” “是这样，队长，我发现自己并不抗拒红色。” 袁明兴致勃勃。 “你想说什么？” “队长，我可能喜欢杀戮！喜欢别人血肉脱离，喜欢别人眼睛暗淡无光，喜欢他们静静的离去……” 恶意弥漫。 房间寂静只剩心跳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