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妄在陈等了楚军很久，见到楚军没动静，当即便果断出兵，开始继续深入土地。 秦王政八年，八月二十日，秦军破项城。 八月二十三日，秦军破漾陵。 八月二十七日，秦军破寝邑。 八月三十日，，秦军破新阳，大军直逼城父。 随着一场场胜利，胜利的天平仿佛在向着秦军招手，所有的秦军士气都大盛。 有的秦卒都已经开始幻想，在入冬前结束对楚国的战争。 不过，越这么胜利，王翦的心反倒是越不安，但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相信姜妄。 秦王政八年，九月。 姜妄率领着大军来到了城父之下。 只要攻下城父，往东可攻击楚国重城蕲，往南可渡过汝水，攻击巨阳。 如果楚国大军一直不出现，姜妄就打算以城父为跳板，攻击楚国重城蕲。 如果楚国连蕲都可以放弃，姜妄算他们狠，会接着直奔都城寿春。 但在姜妄想来，楚国是一定不会放弃蕲城的。 “报，安信侯，上将军，城父内走出了一个人，自称墨家之人，想要拜见安信侯。” “墨家的人？让他进来。”姜妄猜想到此人可能得目的，但还是想见一见。 自打，当年墨家孟胜殉城之后，墨家就开始了分裂。 其中，大致分为了齐墨、秦墨、楚墨。 齐墨因为常年在稷下学宫，与齐国的儒家相抗衡，所以练就了一双嘴皮子，喜辩论，以学术辩论为主。 而秦墨，则是被秦国收编，不允许其成立墨社，在秦国的严苛律法之下，变成了实干派，以精通技艺而闻名。 这两个派别，如今都有墨者在东山学院任职。 齐墨更是当初秦墨亲自邀请过来的，就是为了抗衡以荀况为首的儒家。 姜妄其实是变相救了齐墨。 如果没有姜妄，那么齐墨就会在辩论之上越走越远。 但理论多，而少实际的情况下，注定会让齐墨慢慢脱离群众，最后变为上学，泯然众人。 至于楚墨，传闻楚墨依旧保持着以裘褐为衣,以跂蹻(草鞋)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的教义。 他们是孟胜之后，最好的兼爱非攻的坚持者。 倒不是秦墨没有保持这种习惯，秦墨的墨者和墨徒，也有很多都保持着这种习惯，但已经不那么纯粹了。 今日既然碰到了，姜妄正好接触一下。 片刻，一个身穿灰色长袍，脸上皮肤黝黑粗糙的中年男人走入了姜妄的行军大帐。 “墨家涂山青，拜见诸位将军，不知哪位是安信侯当面。” “涂山青，我是姜妄，你是楚墨？”姜妄开口。 “没错，但我们更愿意安信侯称呼我们为南墨，因为墨家不属于任何地域。”涂山青解释了下。 “那你来找我，所为何事？不会是想要让我放弃进攻城父吧？” “安信侯，不止是放弃进攻城父，涂山青此来，还要劝安信侯放弃整个楚国的进攻。”涂山青说的很认真。 听到这话，在场的李信、王贲、蒙恬、王凌等人面面相觑，只感觉有些好笑。 王凌真的想问问这个货凭什么。 单枪匹马，就凭借一张嘴，就想说退秦军六十万大军？ “对于你们楚墨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少，五国伐齐的时候，听闻你们在齐国协助抵御五国联军，死伤惨重，这些年一直没听闻你们的消息，没想到你们又出现了。”姜妄并没有说退军的事情。 退军是不可能退军的，都到这一步了，不要说其他人，就是秦王政要他退兵，他都未必听。 要知道，六十万大军，这人吃马嚼，损耗太大了，岂能说退就退。 至于五国伐齐，就是公元前284年燕国、赵国、韩国、魏国、秦国五国联合攻打齐国的战争，五国在短时间内攻下齐国70余城，直入齐国都城临淄。 也就是那一战，直接把齐国打自闭了，齐国也深恨周边诸侯国对他的攻击，所以以后也不掺和关东六国的事情了，来了个闭关锁国。 “世间哪有需要墨家的地方，哪里就会出现墨家。”涂山青平静的说。 这话，很正义。 “天下大势在于秦，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若我是你，就不会拉着墨家趟这趟浑水，把楚墨至于水深火热的境地。”姜妄好心的劝说。 “非也，秦贸然兴兵，乃不义也，今有一人，入人园圃，窃其桃李，众闻则非之，上为政者得则罚之。此何也？以亏人自利也。至攘人犬豕鸡豚者，其不义又甚入人园圃窃桃李。是何故也？以亏人愈多，其不仁兹甚，罪益厚。至入人栏厩，取人马牛者，其不仁义又甚攘人犬豕鸡豚。此何故也？以其亏人愈多。而今最不义者，属不义而攻国也。” 涂山青的话，是出自《墨子·非攻》中的一段话。 他引用此话，就是在说姜妄等人兴不义之兵，是最大的不义。 “杀一人，谓之不义，必有一死罪矣。若以此说往，杀十人，十重不义，必有十死罪矣；杀百人，百重不义，必有百死罪矣。而安信侯兴兵攻楚，将是数以万计之人，乃是万倍不义，当悬崖勒马。” “须知，两军交战，死者不可胜数，而一路民夫疾病劳累而死涂道者，亦不可胜数也，届时秦楚户户白绫，乃人间大哀，还请安信侯收兵。”涂山青继续侃侃而谈。 听着涂山青的话，姜妄摆摆手，看向了张良： “良儿，你认为呢？” “弟子认为不然，涂山青，你口口声声为了大义，可知数百年间每年因为战争而死有多少数？” “之所以死亡，就是因为诸侯国众多，若是秦一统天下，天下纷争必然减少，此才是真正的大义。” “尔口口声声是为了大义，却不知道大义到底是何，你墨家以兼爱非攻为准则，那么我请问，墨社的兼爱，超过两百人之后，可还能做到兼爱？” 十二岁的张良丝毫不惧场，从李左车身边站起，朗声道。 他没有与涂山青辩战事，而是直接聊到了墨家的兼爱上。 这话让涂山青眉头微皱，还真有些不好反驳。 这是因为，墨家的兼爱是希望整个天下人人有爱，对所有人的爱都是平等的。 这才有了墨社的存在。 但基层墨社最多发展到百多人，只要超过这个数量，必然会内部爆发矛盾，或者与其他人爆发矛盾。 这就是因为人性，人的爱就算再无私，也会分三六九等。 墨社与墨社间都会有冲突，这就代表着墨家的兼爱，走不通。 “你墨家提倡兼爱只是小爱，秦王政的兼爱才是大爱，当天下一统，无论是赵人、魏人、楚人，大王都会一视同仁，这才是真正的兼爱，若是你墨家真的想要减少伤亡，何不劝楚人放下武器投降，这样就没有伤亡了。”张良继续怼涂山青。 “你们是进攻者，兴的是不义之兵，楚人怎么可能投降？”涂山青怒斥。 张良还要继续说话，姜妄却开口了。 “涂山青，统一天下乃是大王的决定，也是我大秦上下一致的决定，没人可以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