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寒风凛冽,像一把无情的刀,在夜空呼啸而过,窗户玻璃被吹得嘎吱作响,发出尖利的嚎叫。
距离周然被绑架已经超过十个小时。
周蔚一刻不停赶到医院,推开病房门。
房内很安静,只摆了张床,和一张沙发。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饱经风霜的枯槁面容,那位电视里的伟人此刻正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行将就木。
周蔚上前,“文先生。”
老人略有些吃力的睁开眼睛,浑浊的双眼审视着周蔚。
“你叫周蔚?”
“是。”
“好名字。”老人和蔼地笑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周蔚六岁离京,幼年之事多有遗忘,所以并未回应。
索性老人也没有等他的回答,自顾自的说着,
“好孩子,是我对不住你们周家。我的身体你也看到了,咳咳…”
话还没说到一半就开始费力的咳嗽着,手背上的血管突兀的盘踞在皮肤下,宽大的病号服下掩盖不住油尽灯枯的身体。
一切都昭示着生命的即将逝去。
“你可恨我?”
闻言,周蔚掀起薄薄的眼皮,神色自若,不卑不亢的说道,
“您有您的苦衷。”
“只是不该将我的妹妹牵扯进来。”
让一个尚且懵懂年幼的小女孩变成你们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你妹妹被绑架不在计划之中,你爷爷甚至都不同意交换人质,可我还是同意换她。”
面对上位者的伪善施舍,周蔚不屑于同他兜圈子,“您只是想让我救文家。”
在其位谋其事,人之将死,必然会为身边人筹谋后路。
文先生一倒,席燕生上位是板上钉钉的事。
看不透的只有周洪涛罢了。
闻言,老人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周家两代人,都是一等一的忠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所以建国后封官授爵,给了周家最高规格的礼遇。
连江南谢家女都许给周家,谢眉父亲谢清和如今在科研界的地位更是不可撼动。
但志虑忠纯,不够高才干练,终究无法成为能臣。
万幸,周家出了一个周蔚。
“周家小子,你记住,成王败寇,不争便是死。”
入了局就由不得你不争。
周蔚不语,盯着老人的眉头紧锁,双手握拳微微用力。
权力的欲望无休无止,一旦沾染毫分,就再也身不由己。
虽不愿沦为棋子,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残忍的事实。
若是不想任人摆布,只能站在权力顶峰,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老人按下床边的呼叫按钮,随即就有一名军官走进来。
“告诉你们首长,我同意交换人质,即刻撤销沿路关卡。”
“是。”
周蔚听到老人的话,表情并未松动,“您有什么条件?”
老人只是笑笑,“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周蔚心系周然的安危,道了谢就要往出走,不料却被叫住。
老人浑浊的双眼里掺杂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就如同话家常般嘱咐周蔚,
“孩子,这条路,可就只有你一个人走下去了。”
周蔚握住门把手,没有回头。
“不管前路如何,我都会保护好我的家人。”
*
大先生的人动作很快,方才还在紧急戒严的道路此刻已经全部撤销布防。
病房里出现的那名少校临行前告知周然的具体位置。
文先生同意放过魏彪,换得周家女的藏身之地。
周蔚一脚油门,驶向漆黑的夜色中。
怀里的BB机不停响动,下一秒被一只修长大手抛出窗外。
周然被魏彪藏在东郊的一处废弃农场里。
预制板搭起的简易牛棚,四面透风。